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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十歲愛攪動沸鼎——
往油星里拌入整座花園的絢爛。
鹽粒跳著圓舞曲，
鍋鏟與瓷盤合奏輕金屬的賦格。
那時未來是未封邊的錦緞，
每種香都想爭搶我的舌尖。
三十歲學會熄掉多余的灶眼。
讓鐵鍋慢慢浮現鏡面：
照見蔥蘢如何退向干料架，
照見醬漬在瓶壁爬成淡琥珀的年輪。
當七種調味料隱入木匣，
竟有初雪似的米香，
從空缺處裊裊升騰。
如今在清晨砧板上，
我剝開一顆水煮蛋的渾圓。
蛋白裹著云母光澤，
蛋黃是靜臥的、小小的日出。
而櫥窗那邊，
女兒正把草莓醬抹成
粉紅山脈——這是她二十歲的版圖。
此刻鹽懂得咸的深意，
火在燃氣灶心修習懸停術。
我數著漏孔濾下的光斑，
忽然想起“儉”字
在竹簡里原是怎樣端莊的站立：
是柴薪在灶膛排列成琴鍵，
是陶甕腹中默誦的、清涼的定律。
窗臺迷迭香垂下影子的綬帶，
湯在砂鍋里輕叩慢板。
那些曾被稱作舍棄的，
漸漸浮作湯面最醇厚的金邊。
就像炊煙松開自己時，
才真正擁有了，
所有穿透暮色的航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