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闖
那個秋日的午后,全家一起去黃河邊玩耍,天高云淡,風吹蘆蕩,孩子們的笑聲像浪花一樣濺得很遠。不知不覺,日頭西斜,該回家了。可兩個小家伙玩興正濃,喊了幾遍,還像小野馬似的在灘涂上奔跑。
我只好拉高聲調,大喊了一嗓子:“你們到底是走不走啊?”他們這才慢吞吞地走過來。
女兒仰起臉,小聲問:“爸爸,你是不是生氣了?”我板著臉答:“沒有。”可臉上的神情和還沒散去的語氣,分明裹著未消的余怒。孩子的心是多么透亮——他們不只聽你說出的話,更會捕捉你語調里藏著的真實情緒。
會不會用對語調,真是為人處世的一份智慧。
我們總說尊重孩子,可現實中,多少父母不自覺就用上了教訓的腔調、哄騙的語氣、說教的方式。居高臨下,頤指氣使,恨不得每句話都塞進“聽話”兩個字,盼著孩子按自己畫的路線走。可我們幾時用這樣的語調和朋友交談?
假如把父母每天對孩子說的話統統錄下來,自己聽一聽,恐怕很多人會臉紅——那語調里,缺少平等,缺少耐心,更像命令,更像強迫,而非心與心的交流。試想,你會對同事、對領導、對朋友這樣扯著嗓門喊叫嗎?
語調一旦錯了,就像一堵無形的墻,悄悄壘在彼此之間。心門慢慢關上,隔閡越來越深,逆反與對抗也就悄然生根。
這讓我想起十多年前,那個因為語調栽跟頭的村支書。
2011年4月,在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先生的老家——山東高密某村的支書,突然“火”了。他和村民的一段通話被人錄音傳到網上,其中一句話像刀子似的扎進人心,瞬間把他拖進輿論漩渦。
村民在電話里問:“書記,地征了,不調地也不補償,啥都不給,你這是讓我們喝西北風啊?”
電話那頭,村支書的聲音清清楚楚傳出來:“我當支部書記的,就是希望你們喝西北風!”
這話一出,全網嘩然。網友們戲稱他“西北風書記”,罵聲一片。很快,鎮里決定免去他的職務,這才稍稍平息眾怒。
事后,這位支書委屈地解釋:那是反問句啊!他本想說:“我當支部書記,就是希望你們喝西北風?”——電話里沒面對面,語氣詞省了,反問成了肯定,誤會就這么結了。
后來他在網上發了一封公開信為自己辯解,可即便他有理,輿論洶洶之下,烏紗帽已經丟過了,也是于事無補,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一通電話,一種語調,飯碗砸了,你說冤不冤?
所以你看,語調里藏著的不只是情緒,還是關系,是理解,甚至是一個人的路途。對家人,對外人,都一樣——用真誠和平等的調子說話,才能敲開對方的心門。
溝通順了,心就近了,人生的路,也會越走越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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