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2月,伏牛山的寒風卷著碎雪,刮得喬端鎮的樹梢嗚嗚作響。白河縣大隊的紅旗卻如一團熾烈的火,在鎮口的土坡上獵獵招展——沈龍田剛從石縣長手中接過大隊長的委任狀,墨汁還未干透,一封軍分區的緊急密信便被通信員裹在棉襖里,連夜送到了他的案頭。

“鐘店街告急!悍匪王立正率二百余眾血洗街市,四十團二營五連江子久部被逼退守板山坪!”石縣長的批示紅得刺眼,“十萬火急,著沈龍田親率剿匪大隊星夜馳援,切斷匪路,務必將頑匪一網打盡!”
夜色如墨,隊伍踏著月光從東河南下,直奔瓦房莊。山路崎嶇,馬蹄踩碎了薄冰,腳步聲與風聲在山谷間交織。行至埡脖嶺時,沈龍田突然猛勒韁繩,胯下的戰馬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揚起。他抬手止住隊伍,凜冽的寒風中,聲音沉得像塊鐵:“板山坪的當中莊村,是匪首楊濤的老巢。山高林密,地勢險要,絕不可能空無一人,—定有伏兵!”

郭志堅團長當即點了二十名精干戰士,每人腰纏手榴彈,悄無聲息地摸向村莊。果然,剛靠近莊口的老槐樹,三聲清脆的槍聲便驟然劃破夜空:
土匪的哨兵發現了動靜!莊內頓時雞飛狗跳,煤油燈的光亮在窗紙上亂晃。匪徒們本就做賊心虛,哪里敢戀戰?哭爹喊娘地丟了槍支彈藥,朝著山林深處倉皇逃竄。
戰士們沖進莊內,收繳的步槍在月光下閃著冷光,更印證了沈龍田的預判。
誰料清理戰場時,一名戰士突然在柴房后發現了個暗窖,里面竟藏著十幾桶火藥。“好險!”沈龍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若是讓他們把火藥運到鐘店街,江子久部怕是危在旦夕。”

隊伍繼續前行,行至板山坪皂角樹莊時,沈龍田的眉頭又擰成了疙瘩。“河南莊也是楊濤的地盤,離鐘店街不過十里地,難保沒有巡邏的土匪。”他話音剛落,便見黑影一閃——三名土匪正倚在莊口的石磨旁抽煙,煙蒂的紅點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縣大隊的戰士們卻訓練有素,兩人一組,相互掩護,交替沖鋒。子彈精準地鉆進石磨的縫隙,打得碎石飛濺。一番激戰,匪徒們招架不住,慘叫著棄莊而逃,只留下三具尸體和散落的煙槍。
就在戰士們準備繼續前進時,沈龍田卻發現了異常:莊內的牲口都在,可百姓卻不見蹤影。
“不好,是調虎離山!”他話音未落,便聽身后傳來一陣馬蹄聲——楊濤竟親率五十余名匪徒,抄了他們的后路!

腹背受敵,形勢瞬間危急。沈龍田當機立斷:“郭團長,你率主力繼續前進,我帶一個班斷后!”
郭志堅急得直跺腳:“不行,你是大隊長!”
“服從命令!”沈龍田雙目圓睜,駁殼槍已經上膛。
郭志堅咬了咬牙,帶著大部隊迅速撤離。
沈龍田則帶著戰士們躲進了村里的祠堂,利用門窗作掩護,與土匪展開激戰。楊濤的匪徒人多勢眾,卻奈何不了據守祠堂的戰士。僵持之際,沈龍田突然發現祠堂后墻有個破洞,當即下令:“從后墻突圍,往九崖岈口方向撤!”戰士們扔出幾枚手榴彈,借著硝煙的掩護,順利從后墻撤出。
楊濤氣急敗壞,卻也不敢深追,只能在莊口放了幾把火,泄憤似的朝天空開了幾槍。
剎那間,碎石如雨點般飛濺,硝煙彌漫了整個山口。不少戰士被石塊擦傷,鮮血浸透了棉襖,隊伍一時陷入混亂。
更糟糕的是,幾名抬著重機槍的戰士被壓在了巨石下,重機槍成了擺設。

危急關頭,沈龍田翻身下馬,順勢滾到一塊巨石后。“全體分散!利用山石樹木掩護,分段反擊!”他的聲音透過硝煙,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戰士們迅速反應,各自尋找掩體,機槍、步槍的火力如暴雨般傾瀉。縣大隊的裝備本就占優,再加上將士們同仇敵愾,不消片刻,便將伏擊的匪眾擊潰。
清理戰場時,戰士們在枯柴垛后的草叢里,活捉了縮成一團的土匪頭目張金延。一番審訊,王立正在鐘店街的兵力部署、防御漏洞,竟被摸得一清二楚。
原來,王立正得知沈龍田馳援,便派張金延率土炮隊在此伏擊,企圖將他們攔在九崖岈口外。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縣大隊終于抵達鐘店街外圍。遠遠地,江子久部的旗幟在晨光中晃動,兩支隊伍如雙龍聚首,將鐘店街圍了個水泄不通。江子久見到沈龍田,激動得熱淚盈眶:“沈大隊長,你可算來了!再晚一步,我們就要彈盡糧絕了!”
戰士們如猛虎下山,緊隨其后。機槍嘶吼,步槍齊鳴,喊殺聲震徹山谷。王立正的匪部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平日里只會欺負手無寸鐵的百姓,哪里見過這般陣仗?再加上張金延被俘,防御漏洞盡失,面對縣大隊的猛烈攻勢,瞬間土崩瓦解。匪徒們哭爹喊娘,四散奔逃,有的慌不擇路,直接跳進了冰冷的松東河。沈龍田一馬當先,追著王立正的身影不放。
王立正極力反抗,卻被沈龍田一槍打中了胳膊。他慘叫一聲,滾下了山坡,帶著少數殘匪,狼狽地鉆進了伏牛山的深山老林。

此役,活捉土匪二十余人,繳獲長短槍三十余支,解救被擄百姓五十余名。戰士們緊追不舍,漫山遍野都是追捕土匪的身影。夕陽西下時,沈龍田才帶著隊伍返回鐘店街。百姓們捧著熱水和干糧,圍在村口,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山風拂過鐘店街,帶著泥土與青草的氣息。沈龍田站在河畔,望著歡呼的人群,突然覺得,伏牛山的寒風,似乎也不那么冷了。那風里,藏著群眾渴望已久的安寧,藏著無數戰士用鮮血換來的和平。他抬頭望向伏牛山的深處,目光堅定——王立正還在逃,剿匪的路還很長,但他相信,勝利終會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