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晨光漂洗三十年的霧
我們把鑰匙浸入暖粥
靜待門把生出新葉的年份
朝南的窗臺記住了
風的指紋。我們習慣
讓行李箱空著半邊
裝回他鄉意外相認的月光
當遠行成為靜坐的形式
我數你眼睫上顫動的晴雨
像眺望一片不肯結冰的海洋
黃昏在抽屜里疊成信箋
我們攤開折痕種植晚云
替每封未寄的信找尋地址
你說陶罐盛著雨季的余音
我們便長成相對的山谷
回聲輕些——再輕些
直到朝露學會用慢動作翻身
直到樟木箱里毛衣的絨毛
依然保持向陽坡的角度生長
常春藤修改窗框的形狀
我們順從影子的遷徙
在瓷杯裂痕間架起虹橋
你收集的果核在碗柜深處
正醞釀某個寧靜的圓周率
當新雪在舊雪上簽名
我們在水漬地圖上指認
曾有溪流在此學習駐留術
用半生蜿蜒丈量奔赴的直線
晾衣繩垂落成五線譜
收下晾干星群譜號
為年輪添上休止符的年紀
我們允許琴鍵積攢薄塵
允許銅管藏起波浪的形態
如果窗外有搬運云塊的隊伍
就遞出半闋未填詞的晨光
待到晾衣繩結滿霜的羽毛
我們交換眼神里溫熱的刻度
余下的路標漸漸透明
我們練習用目光拾穗
在彼此掌紋間遇見過季候鳥
那時郵筒長成開花的樹
舊鋼筆在抽屜里游成銀魚
我們拆解所有錨點織成網
打撈不斷下沉的蔚藍
當鐘擺學會攀爬藤蔓
我們在年輪里種下整座晴空
每個熄滅的夜晚重新抽芽
我們認領各自的瓷器
輕輕轉動它腹內的星河
直到相冊里的海退回鹽粒
直到候鳥成為天空的裝訂線
我見你指尖浮出輕帆
將未拆封的黎明逐個排列
于是我們種半畝曬不醒的月光
作為留給世界的柔軟補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