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過景山的萬春亭時,總有人會循著石階,走向那棵蒼勁的古槐。它靜默在山頂?shù)囊挥?,枝干虬曲如蒼龍,樹皮上的紋路,刻滿了三百多年的風雨滄桑。這棵樹,被后人稱作“崇禎樹”,它站在這里,見證過一個王朝的落幕,也藏著一位帝王,最后一次望向家的目光。
游客們踏著落葉而來,舉著手機,想要定格的,或許不只是一棵樹的模樣,而是那段沉甸甸的歷史。他們站在崇禎帝當年站立的地方,向北望去,故宮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著金光,紅墻綿延,殿宇巍峨,那曾是大明王朝的心臟,是朱由檢從登基到落幕,心心念念的家國。
三百多年前的那個春日,京城被黃沙籠罩,李自成的軍隊攻破了城門。喧囂聲里,崇禎帝甩脫了龍袍上的塵埃,提著一把劍,帶著心腹太監(jiān)王承恩,跌跌撞撞地爬上了煤山——也就是如今的景山。他沒有選擇躲進深宮的角落,而是一步步走向了山頂?shù)哪强没睒洹?br>
他站在樹下,回頭望了一眼紫禁城。那時的宮墻,或許已經(jīng)染上了血色,那時的朝堂,或許早已亂作一團。他想起自己登基時的意氣風發(fā),十七歲的少年天子,誓要重振大明的榮光。他鏟除閹黨,勤于政事,布衣蔬食,夙興夜寐,可終究,沒能挽狂瀾于既倒。天災人禍,內(nèi)憂外患,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將他和他的王朝,緊緊裹住。
風卷起他的衣袂,帶著亡國的寒意。他看著那片熟悉的宮闕,眼中該是怎樣的絕望?是恨自己無力回天,還是痛惜黎民百姓流離失所?他咬破手指,在衣襟上寫下血書,字字泣血:“朕自登基十七年,雖朕薄德匪薄,然奸臣……” 未寫完的話,隨著那根白綾,定格在了那個悲愴的午后。
王承恩跪在他的身旁,看著自家天子自縊于槐樹下,沒有絲毫猶豫,也吊死在了旁邊的海棠樹上。主仆二人,在景山的清風里,守著大明最后的尊嚴。
后來,這棵槐樹成了歷史的坐標。它見過王朝更迭的烽火,見過歲月流轉(zhuǎn)的平靜,見過無數(shù)人站在這里,憑吊那段遠去的過往。如今的它,早已不是當年那棵槐樹,卻依舊承載著人們對那段歷史的追思。
游客們的腳步聲在樹下響起,有人輕聲感慨,有人默默佇立。他們或許不懂那段歷史的全貌,卻能從這棵樹的沉默里,讀懂“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悲壯。故宮的紅墻依舊耀眼,可景山的這棵樹,卻藏著一個王朝的背影,藏著一位帝王的無奈與決絕。
朱元璋換畫像的故事,帶著幾分民間的戲謔與傳奇,讓景山再次走進了人們的視野??烧嬲屓笋v足的,從來都是這棵“崇禎樹”,是它腳下的那片土地,是那個站在這里,最后一次回望家國的帝王。
風吹過槐樹葉,沙沙作響,像在低聲訴說。訴說著三百多年前的那場離別,訴說著一個王朝的興衰榮辱,也訴說著,歷史長河里,那些沉甸甸的,關于家國與命運的回響。
夕陽西下,故宮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游客們漸漸散去,景山的那棵樹,依舊站在那里,守著大明的最后一眼,也守著歲月里,不曾褪色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