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信陽是豫南大地上一枚溫潤的玉,那浉河的茶山,便是這玉上最剔透的紋絡。它不像名山大川那般張揚,也不似江南茶園那般婉約,而是帶著北方山水的雄渾與南方茶韻的靈秀,在大別山北麓的褶皺里,鋪展成一片望不到邊的翠色汪洋。
暮春時節,正是浉河茶山最動人的光景。從信陽市區驅車往西南行,不過半時辰,喧囂便被拋在身后。先是望見遠處的山巒,像被淡墨暈染過一般,青黛色的輪廓在云影里若隱若現。再近些,風里便有了清冽的茶香,混著泥土的腥氣與草木的芬芳,絲絲縷縷,沁人心脾。車窗外的景致漸漸變換,平整的稻田換成了起伏的坡地,坡地上,是一層疊一層的茶樹,順著山勢蜿蜒,像是大地披了件翠色的錦緞。
行至茶山腳下,棄車步行,方能讀懂這茶山的細膩。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小徑往上走,兩旁的茶樹挨挨擠擠,長得齊腰深。新抽的嫩芽是嫩黃綠色的,頂著茸茸的細毛,像初生嬰兒的胎發,嬌嫩得不忍觸碰。老葉則是深綠色的,葉片肥厚,邊緣帶著淺淺的鋸齒,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春風拂過,茶樹便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山與風在低語。偶爾有幾株野櫻樹,開著粉白的花,點綴在茶林間,像翠錦上落了雪,添了幾分靈動。
采茶的茶農,是這茶山里最鮮活的景致。他們大多是附近村落的老人,戴著斗笠,挎著竹籃,指尖在茶枝上翻飛,動作嫻熟得如同舞蹈。"清明至谷雨,采茶正當時。"老人們說,這時候的茶芽,是一年里最好的,采下來的"明前茶""雨前茶",是茶中珍品。他們的手指黝黑粗糙,那是常年與泥土、茶樹打交道留下的印記,可指尖捻起茶芽時,卻又輕柔得仿佛怕傷了這春的精靈。陽光灑在他們的臉上,皺紋里都盛滿了笑意,那是對這片茶山最樸素的熱愛。
我曾跟著一位姓陳的老茶農學采茶。他告訴我,采茶要采"一芽一葉"或"一芽二葉",手指要捏住茶芽的根部,輕輕往上提,不能用指甲掐,不然茶芽會受損,炒出來的茶就沒了鮮味。我學著他的樣子,笨拙地伸出手,剛碰到茶芽,那嫩芽便從指尖滑走。老茶農看著我笑,說:"莫急,這采茶也是個細功夫,得耐下心來。"他手把手地教我,指尖傳來的溫度,混著茶香,竟讓我生出一種久違的安寧。那一刻,我忽然懂得,這茶山不只是一片茶園,更是一代代茶農的生計與念想,是他們用汗水澆灌出的一方天地。
爬到茶山的最高處,視野豁然開朗。極目遠眺,連綿的茶山一直鋪到天邊,與藍天白云相接。風從山谷里吹來,帶著茶香,吹得人衣袂飄飄。遠處的村落,白墻黛瓦,錯落有致地臥在山坳里,炊煙裊裊,雞犬相聞,像一幅世外桃源的水墨畫。近處的茶林間,偶爾能看到幾只白鷺,優雅地掠過茶尖,翅膀劃過的痕跡,驚起一陣茶香。
浉河的茶山,不僅有春的清新,更有夏的繁茂、秋的沉靜、冬的素凈。夏日里,茶樹長得郁郁蔥蔥,層層疊疊的綠葉把茶山遮得嚴嚴實實,是避暑的好去處。坐在茶樹下的石凳上,聽蟬鳴陣陣,看陽光透過葉隙灑下斑駁的光影,喝一杯剛沏好的毛尖茶,暑氣便消了大半。秋日里,茶樹的葉子漸漸染上墨綠,茶山里的野果熟了,紅彤彤的山楂、黃澄澄的山梨,掛在枝頭,惹人垂涎。茶農們忙著給茶樹施肥、修剪,為來年的春茶積蓄力量。冬日里,茶山銀裝素裹,茶樹披著一層薄雪,像睡著了一般,靜謐而安詳。只有偶爾的暖陽,會喚醒茶枝里沉睡的生機,讓人盼著來年的春風。
浉河茶山的魂,藏在一杯毛尖茶里。信陽毛尖,是中國十大名茶之一,而浉河的茶山,便是毛尖茶的核心產區。采下來的茶芽,要經過攤晾、殺青、揉捻、干燥等多道工序,才能變成我們杯中的香茗。我曾在茶農家的作坊里,看他們炒茶。一口大鐵鍋,燒得通紅,茶農把攤晾好的茶芽倒進鍋里,雙手快速翻炒,動作行云流水。高溫下,茶芽的青草氣漸漸散去,茶香慢慢升騰起來,彌漫在整個作坊里。炒好的茶葉,條索緊細,白毫顯露,沖泡后,茶湯清澈透亮,滋味鮮爽回甘。端起一杯熱茶,看著茶葉在水中舒展,聽著茶農講著茶山的故事,忽然覺得,這杯茶里,盛著的是浉河的山水,是歲月的靜好。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把茶山染成了金紅色。茶農們挎著滿滿的竹籃,哼著山歌往山下走,歌聲在山谷里回蕩。我站在茶山上,望著漸漸沉下去的太陽,望著這片被暮色籠罩的茶山,心中滿是不舍。這片茶山,沒有驚天動地的奇觀,卻有著最動人的煙火氣。它用一叢叢茶樹,滋養了一方水土,也滋養了一代又一代的信陽人。
有人說,愛上一座城,是因為城里住著某個人。而我愛上信陽,是因為這片浉河的茶山。它是信陽的綠肺,是信陽的文脈,是信陽人心中最柔軟的牽掛。每當春風又起,茶香漫過街巷,我總會想起那片茶山,想起茶農的笑臉,想起那杯醇厚的毛尖茶。
若你尋一處靜謐之地,若你想品一杯春茶,不妨來浉河的茶山走走。在這里,你可以放下塵世的喧囂,聽風與茶語,看云卷云舒,在一杯茶里,讀懂信陽的溫柔與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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