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名家點評|公開透明 | 萬元獎勵 | 等你來拿?我要參賽
李嘉禾
西南財經大學

——紅網第11屆全國大學生“評論之星”選拔賽參賽作品
據深圳新聞網報道,深圳一商場在公共廁所內啟用了科技禁煙裝置,記者在該商場衛生間實地看到,隔間門板中部嵌有一長方形的電控調光玻璃。該玻璃在日常呈乳白色磨砂狀,當內置煙感裝置檢測到煙霧時,會自動通電變為透明狀態。這種以“行為公開化”形成威懾的控煙手段,被不少網友稱為“控煙黑科技”,迅速引發“是否應當全國推廣”的熱議。
從治理目標來看,這一做法并非無的放矢。公共場所禁煙早有明確法規依據,但在實際執行中,廁所等半封閉空間長期是盲點難點。人工巡查成本高、取證困難、沖突風險大,導致不少違規行為處于“看得見、管不住”的狀態。在這一現實背景下,技術介入被寄予厚望,其初衷在于彌補治理能力短板,本身具備一定合理性。
也正因如此,一些網友對該系統的初步反應多是“解氣”“有效”。但公共治理不能只看短期效果,更要追問,這種治理方式是否停留在合理邊界之內?
公共廁所雖屬公共空間,但如廁行為具有高度私密性,這是社會共識,也是法律保障的重要內容。智能控煙系統的核心威懾邏輯,在于將違規行為“強制公開”,以羞恥感替代傳統處罰手段。一旦系統誤判煙霧來源,或因設備故障造成無辜者隱私暴露,由此產生的后果并非一句“技術失誤”就能輕易消解。
從法律與治理原則來看,這涉及典型的比例問題。公共治理手段應當與目標相匹配,在必要范圍內實現治理目標。控煙的目的固然正當,但以“透明暴露”為主要懲戒方式,其懲戒強度是否超出了治理所需的必要限度,仍需審慎評估。尤其是在密閉、私密的空間中,治理手段一旦失控,傷害的往往是個體的尊嚴。
更進一步來看,這一案例所引發的討論,其實不僅關乎吸煙行為本身,更觸及技術治理的擴張邏輯。當技術被證明“有效”后,是否會被簡單復制、泛化使用?今天是廁所吸煙,明天是否可能用于其他“不文明行為”?如果缺乏明確的制度約束和使用邊界,技術很容易從輔助治理異化為過度干預。
這并非否定技術創新的價值,而是要提醒,技術終究不能替代規則本身。真正成熟的治理,應當建立在清晰的制度設計基礎之上,而非依賴單一的“羞辱式威懾”。例如,是否可以設置緩沖時間,避免瞬間透明;是否提供人工應急關閉機制;是否明確誤觸發情況下的責任認定與賠償路徑;是否對適用場所、適用時段作出嚴格限定。這些配套機制問題,理應在推廣之前充分探討,而非在爭議出現后被動補救。
公共治理的難點,從來不只是“管不管得住”,更是“管到哪一步”。當技術進入最私密的公共空間,我們需要的不只是更智能的系統,更是更審慎的態度。控煙可以更有力度,但治理絕不能以犧牲個體尊嚴為代價。
治理創新值得鼓勵,但創新本身同樣需要接受審視。只有在效率、規則與尊重之間取得平衡,公共治理才能真正贏得社會長期的信任與支持。
※本文為“紅辣椒評論”原創文章,僅系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紅網立場。轉載請附原文出處鏈接和本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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