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夕陽西下,蒼茫的暮色中,于謙勒住韁繩,駐馬太行山上,看西風卷著斑駁的草色掠過山脊,氣清云淡,一只孤鳥正掠過秋空。
這條山路,十九年來,作為山西巡撫,他走過無數次,行旅途中,夜宿過簡陋的郵亭,也曾在無人居住的山村破房里草草過夜。
分明是熟悉的眼前景,可彼時對于謙來講,卻如久別重逢一般,凝望遠方,感慨萬千,提筆寫下這首千古流傳的《上太行山》。
西風落日草斑斑,云薄秋空鳥獨還。
兩鬢霜華千里客,馬蹄又上太行山。——明 于謙《上太行山》
簡譯:
落日時分,西風吹動草色間雜的勁草,氣清云淡,秋空中飛鳥獨還。
鬢染霜華的我再次離家千里,客居他鄉,踏馬揚鞭再次登上太行山。
賞析:
這是一首行旅詩,以山川為紙,以風骨為墨,不僅寫出了時節變遷和身世際遇,更是一曲家國情懷與孤臣心事的雙重變奏。
西風落日草斑斑,云薄秋空鳥獨還。
首句交代時節,僅用七個字,就以“西風”、“落日”和“斑斑草色”三組詞語,勾勒出一幅太行山暮色蒼茫的秋景圖。
這是明正統十二年(1447年)的深秋,于謙跋涉在太行山上,西風落日,草色斑駁,天高云淡,孤鳥獨還,寂寥凄清。
宣德五年(1430年),于謙被明宣宗任命為山西、河南兩省巡撫,履任后,他就冬春兩季巡撫山西,夏秋兩季駐守河南。
正是秋末冬初之際,西風颯颯,落木無邊,暮云逐漸密布了高遠的秋空,籠罩了連綿的群山,只有一只歸山的鳥兒孤飛。
本是蕭索凄清的氛圍,因為這只孤鳥的出現,立時增添了勃勃生機,暮色中的孤鳥,像極了千帆歷盡后歸來的詩人自己。
明正統十一年(1446年),于謙回京述職,因薦舉參政孫元貞、王來二人代巡河南、山西兩省,遭王振誣陷獲罪入獄。
三個月后,含冤昭雪,不久后,又在河南和山西兩省官紳上書請求下,得以官復原職,仍舊巡撫兩省,如孤鳥那般歸還。
兩鬢霜華千里客,馬蹄又上太行山。
首句“兩鬢霜華千里客”可謂濃縮的精華,它囊括了詩人的宦海浮沉和似水流年,將時間與空間凝縮成一幅蒼老的剪影。
于謙23歲考中進士,28歲得明宣宗青睞,巡按江西,五年后再委以重任:巡撫河南、江西兩省,而于謙也是不辱使命。
在山西,他力推“平糴法”穩定糧價,在河南,他修筑黃河堤防,救活“饑民百萬”,在湖廣,他平定苗亂,安定邊疆。
他輕裝簡行,走遍了所轄區域,訪問父老,考察民情,對于應該興辦的或者革新的事情,他立即上書朝堂,從未有過怠慢。
興修水利,賑災濟民,屯田助邊,打擊匪盜,多年來,于謙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為百姓做了許多實事和好事,深受愛戴。
自宣德五年奉命巡撫兩省,到正統十二年寫下此詩,近二十年的時間里,于謙的足跡遍及中原大地,鬢發從青絲變為霜華。
“一寸丹心圖報國”,他心懷家國天下,常年奔波在外,為了工作需要“離家自是尋常事”,依舊覺得“報國慚無尺寸功”。
“但愿蒼生俱飽暖,不辭辛苦出山林”,為了天下蒼生,他置個人利益與物外,不辭辛勞與艱苦,如煤炭般甘愿奉獻畢生。
所以,當于謙再次踏上那片熱土,自是感慨萬千,家在錢塘,身在太行,這“千里客”不是漂泊者的慨嘆,而是壯懷激烈。
所以,這句“馬蹄又上太行山”,就是烈士暮年的壯心不已,西風烈烈,時光中,那位勇敢前行的孤勇者,是那樣的決絕。
后記:
明王朝中晚期,朝堂昏暗,王振專權,地方官貪墨成風,而于謙,則如太行山那抹殘綠,在污濁中依舊堅守著“清風兩袖朝天去”的操守。
“絹帕麻菇與線香,本資民用反為殃”,彼時,他被王振誣陷入獄,就是因為入京述職時,兩手空空,沒有帶當地特產分送朝臣獻媚取寵。
“烈火焚燒若等閑”、“粉骨碎身渾不怕”,于謙剛正耿直,不懼權宦,有一身錚錚鐵骨,他明知“王振勢焰熏天”,仍堅持“寧死不屈”。
“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他是大明朝的中流砥柱,是國家的脊梁,以身許國,社稷為重,是他畢生為之餞行的理想和方向。
宦海浮沉,他是清醒的孤勇者,霜華千里,二十載巡撫是他的永恒擔當,這首《上太行山》,寫出了他博大的胸襟,和壯心不已的烈士情懷。#優質圖文扶持計劃#
參考資料:
《于忠肅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