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挑戰賽十一期#
江波漫談《道德經》：道守堅持，德修良善
原創/趙江波一、道隱無名蒼山如海，殘陽似血。人類總在追問成功的捷徑，卻不知大道往往隱于最樸素的堅持之中。《道德經》四十一章早已道破：“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真正的道，從不喧囂，它沉默地流淌在那些深掘不止的井泉之下。不是地下無水，而是掘井人未及九仞便棄鏟而去；不是黎明不現，而是守夜人未待雞鳴已闔眼。歷史上那些孤燈長明的身影——玄奘西行十九載，徐霞客跋涉三十秋，皆在證明“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第六十四章）的古老智慧。道的精微，正在于它從不許諾即時花開，卻總在歲月深處結出最沉實的果。二、德蓄微光善良的邊界究竟在何處？《道德經》第二章給出答案：“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真正的德，往往不在錦上添花的喧嘩，而在雪中不送炭卻也不奪炭的克制。看見危墻將傾，若無相扶之力，不推便是承天之德；見人啜粥自苦，若無分羹之心，不咂舌便是載物之厚。此種“不言之教，無為之益”（第四十三章），恰似山澗清泉，雖不洶涌，卻能滋養最干涸的土壤。魏晉名士阮籍，見鄰家少婦當壚沽酒，常醉臥其側，卻始終“目送歸鴻，手揮五弦”，這份發乎情止乎禮的克制，正是老子所言“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第五十八章）的德性微光。三、守靜致篤這個時代太擅長計算得失。《道德經》第四十五章卻提醒世人：“躁勝寒，靜勝熱，清靜為天下正。”放棄的誘惑總在深夜叩門，它穿著理性的外衣，說著及時止損的讖語。然而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豈是不知溫情可貴？李時珍著《本草》，二十七年易稿三次，豈是不曉捷徑可通？“民之從事，常于幾成而敗之。慎終如始，則無敗事。”（第六十四章）那些在敦煌洞窟中耗盡青春的畫匠，那些在書院古柏下皓首窮經的學子，他們的守靜，不是靜止，而是如長江大河般深沉的奔赴。道在堅持中顯現輪廓，德在靜守中沉淀分量。四、善下為王善良的最高境界，竟是“不善良”。《道德經》第八章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看見他人淚落成珠，若不能拭淚，至少不讓自己的笑容灼傷那顆破碎的心——這種“處下”的智慧，是文明最細膩的紋路。想起明末清初的傅山，見友人窮困潦倒，從不施舍錢糧，只邀其共著醫書，讓尊嚴在墨香中得以保全。這正應了“圣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第二十七章）的深意。真正的德，懂得蹲下身來，與塵埃對話。五、反者道動放棄需要智慧，這智慧恰在道的辯證法則中。《道德經》第四十章揭示：“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有時放下不是退縮，而是如弓弦后拉般的蓄勢。陶淵明棄五斗米而歸南山，表面是退，實則是進向生命的本真；蘇軾屢遭貶謫而“此心安處是吾鄉”，看似失，實乃得大自在。“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第九章）鴻門宴上范增怒碎玉斗，是堅持成了執念；而張良功成身退，卻是放棄成就永恒。道的微妙，在于它總在有無之間、進退之際，畫出最圓融的軌跡。六、玄德歸樸最終，堅持與善良在道的源頭相遇。《道德經》第五十一章勾勒出這幅圖景：“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那些在實驗室重復萬次失敗的科學家，那些在邊疆守望一生的普通人，他們的堅持已不是堅持，而是道在他們生命中的自然流淌。“含德之厚，比于赤子。”（第五十五章）真正的良善，終將褪去所有標榜的外衣，回歸嬰孩般的渾然天成。當敦煌守護者常書鴻在大漠中接過第一杯牧民遞來的奶茶時，當鄉村教師支教的年歲超過學生年齡時——道與德，便在這無聲的堅持與不言的善良中，完成了它們最莊嚴的授受儀式。青山不老，綠水長流。道在每一鍬深掘的泥土里呼吸，德在每一次克制的沉默中開花。千年已過，老子騎牛出關的背影依然清晰，因為他留下的不是五千言，而是華夏文明永遠向深向善生長的基因密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