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南的冬晨,是從窗欞上的冰花開始的。
天還沒亮透,青灰色的光漫過窗臺,冰花便在玻璃上綻成了畫。有的像松枝,虬曲著伸向窗角;有的像蘆花,蓬松著浮在玻璃中央。指尖觸上去,涼絲絲的,冰花便順著指痕化開一小片,露出窗外灰蒙蒙的天。院子里的老槐樹落盡了葉子,枝椏光禿禿的,在晨霧里描著疏朗的剪影,像一幅淡墨畫。
灶房里的煙囪先醒了,一縷青煙慢悠悠地往上飄,混著晨霧,散成一團暖融融的白。母親系著圍裙,正往灶膛里添柴火,火光映紅了她的側臉。鐵鍋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地響,米香混著紅薯的甜,從鍋蓋縫里鉆出來,漫過堂屋,漫過我的鼻尖。我裹著棉襖蹲在灶門口,伸手去夠灶膛里的余溫,母親便笑著拍我的手背:“別燙著,先去洗臉。”
井臺上結著薄冰,汲水時,水桶撞在井壁上,叮當作響。撩一把水洗臉,涼得人一激靈,瞌睡蟲便全跑了。院門外傳來“吱呀”一聲響,是隔壁的大爺推著三輪車去趕集,車把上掛著兩只竹筐,筐里放著自家腌的蘿卜干。看見我,他便揚起嗓子喊:“娃兒,要不要嘗嘗大爺的蘿卜干?脆著呢!”我笑著擺手,看著他的身影慢慢融進晨霧里,車轱轆碾過路面的聲音,漸漸遠了。
太陽慢慢爬上來時,晨霧便散了。墻角的臘梅開了幾朵,黃澄澄的,頂著一層薄薄的霜,香氣清冽。幾只麻雀落在槐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啄食著昨夜落下的槐角。陽光灑在院墻上,暖融融的,母親把洗好的衣裳晾在繩上,風一吹,衣裳便晃悠悠地擺。
河南的冬晨,沒有雪的日子,也藏著細碎的暖。是灶膛里的火光,是粥鍋里的甜香,是鄰里間的一聲吆喝,是臘梅枝上的一抹黃。尋常的煙火氣,裹著冬日的清寒,在晨光里慢慢漾開,讓人覺得,這冬天,也不是那么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