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進
豫北濮陽的鄉野間,黃河故道的殘痕靜靜蜿蜒,承載著一段血火交織的紅色記憶。1933年的濮陽,災荒與壓迫交織,貧苦農民在絕境中掙扎,中共濮陽中心縣委點燃革命火種,姚家暴動席卷鄉野,紅海軍義旗高舉,卻遭遇惡霸何保明依托黃河故道展開的殘酷鎮壓。這段鐫刻在黃河灘涂之上的歷史,藏著農民反抗壓迫的不屈意志,記著革命先烈的熱血擔當,更揭露了反動勢力的殘暴本質,成為濮陽紅色年輪中不可磨滅的厚重篇章。
1933年夏,濮陽遭遇特大洪災,而這災害的根源,源于三十余年前黃河留下的創傷——1909年(清宣統元年),黃河上游連日暴雨,河水暴漲,在開州孟居莊決堤潰口侵襲華源湖,洪流席卷過后,堵復的決口處留下一片廣闊水域,便是當地百姓口中的孟居潭花坑,周邊延伸出縱橫交錯的河道,成為清朝末年黃河改道后留下的重要水系遺存 。 1933年農歷六月二十三日,河北省河務局豢養的土匪馬士俊,在長垣縣石頭莊扒開黃河大堤,致使濮、長、滑一帶變成了一片汪洋,平地黃水一米以上,房倒屋塌,莊稼淹沒,災民流離失所,衣食無著。其中濮陽姚家地勢低洼,水深丈余,災情更重,加上土地80%集中在地主手里,廣大貧雇農長年受著殘酷剝削和壓迫,生活更加困苦。洪水過后,莊稼顆粒無收,地主惡霸卻囤積糧食、高利盤剝,國民黨反動政權非但不加賑濟,反而加重賦稅,無數農民流離失所,餓殍遍野的慘狀觸目驚心。正是在這民不聊生的絕境中,中共濮陽中心縣委挺身而出,以姚家、兩門、曾小邱等村莊為核心,發動了一場從“借糧分糧”到武裝抗爭的農民革命運動——姚家暴動。
為凝聚革命力量,推動斗爭升級,縣委在暴動籌備階段秘密組建革命武裝,正式命名為“紅海軍”。這一名字既呼應了黃河故道縱橫交錯的水域環境,更寓意著這支隊伍如黃河怒濤般勢不可擋,終將沖破封建壓迫與反動統治的枷鎖,守護貧苦百姓的生存希望。紅海軍成立初期,以“借糧分糧、救濟災民”為突破口,憑借群眾的廣泛支持,多次突襲地主莊園,將囤積的糧食分給受災農民,沒收的財產盡數用于隊伍補給與災民救助。起初的斗爭成效顯著,周邊村莊的農民紛紛響應,紅海軍隊伍從幾十人迅速壯大到數百人,手中的武器也從農具、土槍逐步補充完善,成為黃河故道兩岸一支令反動勢力膽寒的革命力量?!案t海軍,打倒老財鬧翻身”的口號響徹灘涂,打破了反動統治的沉悶,讓貧苦百姓在絕境中看到了翻身解放的曙光,也讓地主階級與國民黨反動政權惶惶不可終日。
革命浪潮的崛起,觸動了封建勢力與反動政權的核心利益,他們迅速勾結,將鎮壓姚家暴動、剿滅紅海軍的任務,交給了濮陽縣海通鄉何鎖城村的惡霸地主、敵民團偽團長何保明。何保明長期霸占土地、魚肉鄉里,早已是當地百姓的心頭之患,面對紅海軍的崛起,他主動投靠國民黨反動政權,憑借手中的地方武裝,成為鎮壓革命運動的急先鋒。深知紅海軍依托黃河故道河道靈活開展斗爭,且周邊水域縱橫、易守難攻,何保明精心策劃了一場“水陸聯動、圍堵清剿”的殘酷行動,誓要將革命火種斬草除根。
陸路鎮壓中,何保明糾集民團武裝、地主家丁數百人,配備步槍、大刀、長矛等武器,分三路對姚家、兩門、曾小邱等暴動核心村莊發動突襲。他深諳紅海軍依托村莊地形與群眾基礎作戰的特點,采取“逐村清剿、燒殺搶掠”的殘暴策略:進村后先燒毀參與暴動農民的房屋,搶奪百姓僅存的糧食與財產,再對疑似紅海軍成員、共產黨員及支持革命的群眾展開瘋狂抓捕。許多農民來不及躲避,或被當場殺害,或被強行拖拽關押;對于被捕者,何保明毫無留情,動用鞭打、砍手、灌辣椒水等酷刑,逼迫他們供出紅海軍動向與黨組織秘密,無數無辜百姓在他的屠刀下慘遭迫害,村莊淪為一片火海,哀嚎聲在黃河故道上空久久回蕩,白色恐怖瞬間籠罩鄉野。
更致命的是何保明針對黃河故道水系布下的水路封鎖。他清楚紅海軍常借助河道轉移人員、運送物資,且遇緊急情況可沿河道突圍,便迅速征用當地地主的船只、木筏,挑選身強力壯的民團成員組建水上武裝,在孟居潭坑及周邊河道的重要渡口、狹窄河段設下埋伏,同時派人沿河岸巡邏警戒,徹底切斷紅海軍的水路補給與突圍通道 。一次,紅海軍一支小分隊計劃乘船沿黃河故道轉移物資、疏散受傷隊員,行至河道狹窄處時,突然遭遇何保明的水路伏兵。雙方展開激烈戰斗,紅海軍隊員雖斗志昂揚,但武器簡陋、敵眾我寡,很快陷入重圍,多名隊員壯烈犧牲,剩余隊員拼盡全力才分散突圍,被迫隱蔽待命。何保明的水陸夾擊,讓紅海軍陷入孤立無援的困境,暴動的勢頭遭到嚴重遏制,原本蓬勃的革命浪潮被迫轉入低潮。
屋漏偏逢連夜雨,由于暴動計劃提前泄露,紅海軍的處境雪上加霜,部分支部帶領隊員轉移時,剛抵達預定地點便得知暴動失利的消息,只能被迫分散潛回原籍,革命力量進一步被削弱 。即便如此,紅海軍隊員與革命群眾依舊堅守信仰,展開頑強抵抗:他們利用黃河故道的灘涂、溝壑、蘆葦蕩作掩護,與反動武裝展開殊死搏斗,明知寡不敵眾卻寧死不退;被捕的紅海軍成員與共產黨員,面對何保明的嚴刑拷打,始終嚴守黨的秘密,哪怕被折磨得遍體鱗傷,也始終堅定地喊出“打倒反動派”的口號,用生命守護著革命的火種。最終,因敵我力量懸殊過大、計劃泄露且水路通道被徹底封鎖,轟轟烈烈的姚家暴動以失敗告終,但暴動中犧牲的先烈、堅守的信仰,早已深深扎根在黃河故道的土地上。
姚家暴動雖然失敗,卻在濮陽農民革命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它是當地首次從經濟斗爭升級為武裝奪取政權的勇敢嘗試,紅海軍高舉的革命旗幟,點燃了百姓的反抗熱情,也為后續的抗日救亡與解放斗爭積累了寶貴經驗,濮陽三區的黨組織正是在此次暴動的基礎上逐步發展壯大,成為革命征程中的重要力量。而何保明作為鎮壓暴動的罪魁禍首,其依托黃河故道展開的水陸兩路殘酷鎮壓,沾滿了革命群眾的鮮血,成為他反動生涯中不可饒恕的罪行,也讓當地百姓永遠銘記這段血淚歷史。
歲月流轉,黃河故道的水波早已平靜,當年的血火硝煙也隨時光消散,但姚家暴動中紅海軍的革命壯舉、革命群眾寧死不屈的崇高氣節,以及反動勢力的殘暴行徑,永遠值得后人銘記。那段歷史告訴我們,今天的和平幸福生活,是無數革命先烈用鮮血與生命換來的;那些為了信仰挺身而出、為了反抗壓迫英勇斗爭的英雄們,無論時光如何變遷,都將永遠被緬懷、被敬仰。銘記這段鐫刻在黃河故道上的紅色歷史,傳承革命先輩的堅定信仰與不屈精神,既是對歷史的敬畏、對英雄的致敬,更能讓我們在新時代的征程中,珍惜來之不易的革命成果,堅定前行的信念,續寫屬于這片土地的奮斗新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