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金華#
忘不了，我曾經走過的幸福渠
文/譚金華
1972年7月，我由一個農村姑娘變為宜都縣文工團的專業演員，那年十四歲，開始隨團基訓，排練，演出。那會正排練現代京劇《龍江頌》我演群眾乙，三個月試用期滿就轉糧油關系，成為正式國家干部身份。
1974年的夏天，我團分成三個隊送戲下鄉。我在二分隊，18人組成，首先必須學會打背包，男女各二人一組，一個帶蓋被子，一個帶墊被子，換洗衣服及演出服裝都包在被子里，被子外面包上一塊塑料布，以免弄臟被子，弄完后要像軍人的背包一樣，整齊好看。那時交通不便，這個村到那個村全靠步行，少部分男生要挑擔子，煤氣燈，樂器，鑼鼓等都在他們肩上。演出的節目有小戲曲，小話劇，歌舞，三句半。三句半是每到一個村就找當地干部座談由一個老師編寫，宣傳當地的好人好事，這小型多樣的節目一場兩個半小時，深受人民群眾歡迎。
聶家河這一帶的演出開始了。村民們十分熱情，有的觀眾連趕幾個村看節目。有一天要到 XX 大隊(時間長了，隊名記不住了)演出，當時未修熊渡電站，要經過好長一段幸福渠才能到達那個村子。女團長張治云戴著近視眼鏡，背著背包，扛著紅旗走在最前面。看到幸福渠這么高，這么長，渠道里的水流很歡，清澈見底，渠外是陡坎，底處是水流湍急嘩嘩著響地漁洋河，大多數人非常興奮，大搖大擺的在上面走著。而我呢，只走了幾步就不敢再走，害怕，恐懼，眼睛不敢看路，心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特別緊張，望而怯步。
后面有人催促：“走啊，走！你眼睛不往下看，也不看左右，就看前面。”
可我試了還是心慌意亂，汗流不止，不一會兒從頭到腳像從水里撈出來似的，渾身篩糠，顫抖不已，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淚。
此時，有兩人不耐煩了：“一個農村伢，搞得這么嬌氣，人家都敢走，唯她嬌貴！”
“那是的，人家才進團兩年就冒尖了，梆鼓敲到宜昌，武漢，上面經常調她的節目，還參加宜昌地區歌舞團到各個城市去巡演，都是坐車，進大劇場，哪走過這么艱險的路呢！”有人譏諷般的附和著。
無論這風涼話多么難聽也絲毫未減輕我的恐高癥狀。此刻，好心的兩位老師一前一后把我一牽。一位勸告大家：“你們別說這么難聽的話，她又不是故意的！”
團長對我柔聲說道：“你別怕，把眼睛閉上，跟著我們橫著往前挪。挪一步就近了一步，這是必經之路，沒有其它路可行。”
兩位老師牽著我，一邊往前挪一邊講起了我的故事：
聽當年招考你的蔡藝飛，張澤遠二老師講，在你所讀書的學校前后考了二十幾名學生沒一個如意的，上課鈴響了，當你從辦公室門口邊跑邊唱時，被張老師發現了你的背影。讓班主任叫你來，你人小口氣大：“誰找我，有什么事？”張老師說：“你會唱歌嗎？”“會呀！”“會唱什么歌？”“什么都會唱！”“那你先來段樣板戲如何？”“沒問題！”
你先唱了現代京劇《紅燈記》選段《都有一顆紅亮的心》《學你爹心紅膽壯志如鋼》《智取威虎山》選段《只盼著深山出太陽》一口氣唱了不少，一會花旦，一會老旦，嗓子好得不得了，說蔡老師開始在那打瞌睡，聽你一開腔立馬精神抖擻來到你身旁，仔細端詳，不斷地與張老師交換眼神，二人露出滿意的微笑！這些都是張老師在會上講的，你到團里來受到了不少的阻力和打擊，縣領導下大決心把你當重要人才弄來的，你練功不怕苦，不怕累，上臺演出你從不怯場，那么自信，好多觀眾喜歡你！
二位老師用心良苦啊，講這些無是想讓我精神放松，盡早盡快平安地挪完這一段路程。
有人插言：“蠻狠，蠻行，今讓我們看到你的狠氣噠！走過幸福渠竟如此狼狽，以前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的假小子怎么不見了？故事也講完了，睜開眼看看吧！”
我大叫一聲“不”，兩手死死地抓住二位老師不放，這一個反應引起了大家哄堂大笑。原來幸福渠走完了，我不敢相信。慢慢睜開眼睛，果然離開了危險之地。
這時，張團長拉著我的手說：“嚇著你了，但是你勝利了！”
我抱著她哇哇地大哭起來。她要我把背包放下，坐下歇會。我放下背包，腿還在抖，給牽我走過幸福渠的二位老師深深地鞠了個躬，感激之情無法言表……
休息幾分鐘后，又走了一段羊腸小道才到達目的地。已過午時，隊里準備了二桌飯菜，有南瓜，茄子，辣椒，冬瓜，腌菜，懶豆腐，飯是玉米加大米組合稱為“金包銀”。大家都餓了，一會兒本來就不多的飯菜被我們一掃光，隊干部對團長說：晚上睡覺分到農戶，二人一戶，我們這個村較偏，你們難得來一次。多留你們一天，演兩場，但一天只管一頓飯，我們這個村缺糧，沒辦法，對不起大家了。
團長聽后連連點頭：“我們聽從安排，給貧下中農添麻煩了！”
團長對我們說：大家做好一切準備，晚上準時演出，我再下山走幸福渠到聶家河鎮上給你們買吃的東西，這里沒有小賣部，我們盡量不給隊干部和群眾添麻煩。我聽團長說她又要原路返回，我就心驚肉跳，悄悄走到她身邊說：
“您一個人走那幸福渠不怕嗎？”
“怕什么？以為我和你一樣膽小如鼠？想想當年建設幸福渠的干部和群眾，還有為之犧牲的英雄們，就什么也不怕了！”
晚上的月亮升起來了，觀眾來了不少，只見團長背了滿滿的一大袋子回來了，我們圍過來，只見她揮汗如雨，臉紅紅的，四十幾歲的人啦，為了我們不挨餓，往返這么遠這么險的路，買了干糧，此刻的我除了感動還是感動！我問團長買的啥？
"噓！堆沙餅，聶家河鎮上好幾家鋪子的堆沙餅都被我買來了。"
"演完了吃嗎？"
"明天吃，隊上只安排了一頓飯，可你們餓著肚子怎么演出，尤其是這些年輕人還是孩子，正長身體，當前是有些困難，我們克服一下！"
我看著她那神情就像大家的媽媽一樣，操心著我們的一切！尤其是她除了高度近視外還是華師畢業的大學生，來回往返地走過幸福渠我打心眼里佩服她，敬重她！
現在想起來我走過的幸福渠，還會心有余悸，忐忑不安，后來體檢，才知道自己心臟不是很好，恐高癥。
最近看到宜都暖立方"稿家子們"幸福渠上憶崢嶸，漁洋河畔采新風，他們扛著紅旗，再走幸福渠，談笑風聲，精神抖擻，著實讓人羨慕，同時勾起了我封塵已久的回憶：這幸福渠是在毛ZD時代，干部群眾團結一心，不怕困難，不畏犧牲，用鮮血和汗水修建起來的，幸福渠里的水流淌了幾十年，滋潤著農業，農田，農民……
忘不了，我曾經走過的幸福渠！
作者簡介
譚金華、女、國家二級演員。中國曲藝家協會會員，湖北省曲藝家協會會員，原宜昌市曲藝家協會副主席，宜都市戲劇曲藝家協會主席。曾有散文、小小說、小品、曲藝作品見諸于報刊和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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