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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本地】散文詩：交通樞紐鄭州火車站之歌
朱家榮
我是中原腹地一枚不眠的眼，瞳孔里游動著鐵色高山江河。子夜與正午在此失卻界限，汽笛把時間切成薄片——寅時三分的哈欠還懸在梁上，卯時一刻的茶煙已漫過窗欞。鐵軌在身下盤成玄鳥圖騰，每道震顫都接通秦嶺的松濤陣陣與渤海的碧海藍天。
候車大廳盛滿流動的故鄉。河南梆子的余韻粘住山西醋香，江浙吳語撞碎在湘西背簍的竹節上。穿碎花襖的婦人攤開油紙包，胡辣湯的熱氣里浮起整座嵩山；學生證內頁的郵票剝落半幅牡丹。第三候車室永遠有孩童用蠟筆畫火車，轱轆滾成延綿的麥浪——他們不知道，自己正坐在五千年糧倉最濕潤的芽尖之上。
鐘樓俯身收取人間密語。行李箱滑輪碾過九省通衢的掌紋，播報聲里析出青銅器的綠銹。售票窗柵欄銹出菊花脈絡，車票鉛字印著“鄭州—鄭州”的環形秘道。穿制服的老職工擦拭時刻表玻璃，抹布撫過年年相同的數字，卻觸到光緒三十年那列晚點貨車上，未拆封的信札里桃花正開過第兩百遍。
當月臺地磚被鞋底磨成玉色古鏡，我聽見地層深處商隊駝鈴正與高鐵聲波共振。夜色漲潮時，發光時刻牌成為北斗之外的第八星斗，為所有迷途的籍貫導航。而黎明總會從扳道房綠漆木門滲出，給鋼軌鍍上新的釉光——在汽笛再次撕裂晨霧之前，我咽下所有未說出的告別與抵達，成為中原胸膛上永遠灼燙的郵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