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策制定和執行中，有兩種常見的謬誤需要警惕，即“合成謬誤”和“分解謬誤”。前不久，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要發揮存量政策和增量政策集成效應，要增強宏觀政策取向一致性和有效性。要做到這些，很重要的一個方面就是要避免這兩種謬誤。
今天，我們來聊聊，應如何認識這兩種謬誤？又該如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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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網上有一個比喻，足球場觀眾席上，個別觀眾站起來確實能看得更清楚，但當所有人都站起來，反而誰都看不清楚。這就形象地揭示了局部合理不等于整體合理。
“合成謬誤”指的就是某項政策對于局部和個體而言看似合理有效，但推廣到更大范圍或置于整體系統中，卻可能因目標沖突、資源競爭等情況導致效果相互抵消，甚至產生負面效果。
此前有城市一邊發著汽車消費券，一邊卻是毫不讓步的限購政策，不少無車家庭“久搖不中”，有消費之心卻沒有機會。限購是出于緩解擁堵、保護環境等原因，補貼則是為了促消費，各個政策背后都有站得住腳的理由，但缺少優化，疊加起來就是“左右手打架”，導致“合成謬誤”。
“分解謬誤”恰恰相反，認為整體適用的結論也未必適用于每個局部，常見于對宏觀政策的機械執行，導致“好經被念歪”。常見情況就是政策的簡單套用，把上級政策拆分成幾條僵化的任務，缺少統籌協調，各個部門只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最終效果大打折扣。
比如，國家推動夜間經濟高質量發展，但到了某些地方，城管、消防、生態等部門容易各執一詞、標準不一，讓外擺創業者、夜市經營者無所適從。分解執行中層層加碼、條條分割，可能就會讓好政策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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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國幅員遼闊，各地發展階段、資源稟賦、核心矛盾各不相同，政策協同本就復雜，但是，導致兩種謬誤的除了客觀因素，還有一些主觀因素。
在一些情況下，對短期成效和可見亮點的追求，可能壓倒了對系統協調性的審慎考量。有的地方看到一個產業發展得好，就急忙在更大范圍內推廣，卻忽略了不同區域的資源條件和市場容量。這就如同只看到一棵樹長得好，就斷言整片土地都適合造林。這往往不符合客觀規律，對復雜系統及伴隨反應預估不足，繼而踏入謬誤的陷阱。
此外，長期以來，部門職責的條塊分割容易形成治理慣性。各自政策在部門邏輯內都正確，但放在一起卻可能相互抵消。這種“鐵路警察，各管一段”的現象，使得政策在關鍵銜接處容易出現空轉，整體效果打了折扣。其根源在于協同機制的缺失，以及“只對自身任務負責”的狹隘政績觀。
面對改革的不確定性與追責壓力，“安全至上”的執行心態并不鮮見。有些地方為求“穩妥”與“過關”，機械照搬上級文件、僵化對標考核條目，試圖以程序正確來規避創新風險，為一些本需因地制宜、靈活施策的工作套上了統一的套子。最終，只留下形式上的“忠實執行”，不僅讓政策失去了適應本地復雜現實的必要彈性，執行者也變成了被動的“傳達工具”，削弱了宏觀政策的實效。
透視這些現象，我們不難發現，謬誤背后往往是系統思維的缺失、協同觀念的淡薄與擔當精神的不足，必須先直面并扭轉這些心態和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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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要避免兩種謬誤，關鍵在于將系統觀念貫穿于政策全過程，加強統籌協調，使得各項政策舉措相互配合、相得益彰。對此，筆者有一些思考。
動態校準，評估智慧不妨再多一些。有了指揮棒，我們就清楚該怎樣跑、往哪兒跑，不過對于“指揮棒”來說，也需要動態校準。例如，今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提到的“健全和用好宏觀政策取向一致性評估工作機制”，取向一致性評估就相當于政策的一次“深度體檢”。
政策出臺并非終點，要在執行中不斷評估與調整。在政策執行時，應少些“想當然”，多些“不確定性思維”，做好各類風險評估，模擬政策在復雜系統中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并建立高效的監測與反饋機制。比如，根據實時反饋靈活調整節奏與力度，避免“大水漫灌”或“急剎車”可能導致的整體失衡。同時，還可以加強政策預期引導與社會溝通，使不同政策在共同目標的統領下形成合力，減少可能出現的偏差或風險。
步調協同，“腰部”支撐可以再強一些。政策從頂層設計到基層實踐，中間層級的統籌轉化是至關重要的。這個“腰部”力量是否堅實、協同，直接決定了政策落地的整體性效果。這是由于，“合成謬誤”往往源于部門間各自為政，“分解謬誤”則常因層級間機械傳導。
因此，需要著力強化橫向的部門協同與縱向的層級聯動機制。一方面，著力打破“數據孤島”和“政策壁壘”，推動建立跨部門的信息共享平臺和會商機制；另一方面，不妨賦予中間層級特別是市縣基層更大的改革協同權和資源整合權，讓它們既能當好頂層設計的執行者，也能做好本地化方案的制定者。
鼓勵創造，彈性空間需要再留一些。避免謬誤，并非要扼殺創新與靈活性。相反，在明確底線紅線、核心目標的前提下，恰恰需要為基層探索和地方實踐預留合理的彈性空間，鼓勵其因地制宜進行創造性落實，這是應對地區差異性、防止機械照搬的關鍵，也是實事求是的體現。
像試點改革，大膽嘗試、小心驗證，就是避免兩種謬誤的好方法。成功則優化推廣，反之則調整止損，宏觀政策便在多樣化的實踐中更具生命力。比如，嘉興的跨鄉鎮土地綜合整治試點，就是建設共同富裕基本單元這一大目標下的創造性實踐。
實現高質量發展是一個系統工程，要顧此也不能失彼，要瞻前也得顧后。只有堅持系統謀劃、動態調整、上下協同，才能有效避免“合成謬誤”與“分解謬誤”，讓各項政策在相互支撐中匯聚成推動發展的強大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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