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中葉的風,吹過荊楚大地的阡陌,也吹過江陵城里一個清貧的讀書人家。萬歷朝的首輔張居正,這位被后世譽為“救時宰相”的濟世之才,他的故事開端,沒有煊赫的家世加持,只有寒門子弟對命運的叩問,對蒼生的悲憫,對亂世的擔當。
張居正的祖輩,曾是歸州的千戶,到了他父親這一輩,早已家道中落,淪為布衣。父親張文明半生苦讀,卻屢試不第,滿腔的抱負,只能寄托在聰慧過人的兒子身上。張居正幼時便顯露出非凡的天賦,五歲啟蒙,七歲通六經大義,十二歲參加童試,便被荊州知府李士翱看中,賜名“居正”,期許他日后能“秉公居正”,匡扶社稷。
那時候的明朝,早已不復永樂、宣德年間的盛景。土地兼并愈演愈烈,豪強地主隱匿田產,逃避賦稅;朝堂之上,宦官專權與文官黨爭輪番上演,吏治腐敗,政令不通;地方上,流民四起,餓殍遍野,西北的韃靼虎視眈眈,東南的倭寇肆虐橫行。年少的張居正,跟著父親游走于鄉間,看慣了百姓的疾苦,聽夠了黎民的嘆息。那些流離失所的災民,那些荒蕪的田地,那些官吏的橫征暴斂,都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顆種子——他日若能身居高位,定要扭轉乾坤,還天下一個海晏河清。
十三歲那年,張居正懷揣著一腔熱血參加鄉試,本可輕松奪魁,卻被湖廣巡撫顧璘刻意壓制。顧璘并非妒才,而是深知“早熟的果子容易爛”,他想磨一磨這個少年的銳氣,讓他多經些世事,日后才能成大器。張居正得知緣由后,非但沒有怨恨,反而對顧璘感激涕零。他明白,真正的濟世之才,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時間的沉淀,需要風雨的洗禮。
此后的數年,張居正沉下心來,苦讀圣賢書,也遍覽天下事。他不再執著于科舉的名次,而是潛心研究歷代的典章制度,分析王朝興衰的根源。嘉靖二十六年,二十三歲的張居正考中進士,踏入了暗流涌動的朝堂。彼時嚴嵩當道,朝堂污濁不堪,張居正沒有選擇同流合污,也沒有貿然出頭,而是像一匹蟄伏的狼,默默觀察著時局,積蓄著力量。
他曾在《論時政疏》中,痛陳當時朝政的五大弊病,言辭懇切,卻石沉大海。他也曾親眼目睹,那些直言進諫的忠臣,或被貶謫,或被賜死。現實的冰冷,沒有澆滅他心中的火焰,反而讓他更加清醒——想要改變這個腐朽的王朝,光有一腔熱血是不夠的,還需要權力,需要謀略,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嘉靖帝駕崩,隆慶帝即位,張居正終于迎來了轉機。他與高拱、徐階等人聯手,扳倒了嚴嵩一黨,逐漸在朝堂站穩了腳跟。隆慶六年,萬歷帝登基,李太后與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的支持,讓張居正得以出任內閣首輔,總攬朝政。
站在權力的頂峰,張居正沒有忘記少年時的誓言。他看著眼前這個千瘡百孔的王朝,看著那些在苦難中掙扎的百姓,毅然決然地拉開了改革的大幕。一條鞭法、考成法,新政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籠罩在大明王朝上空的陰霾。
張居正的起因,從來不是為了一己的榮華富貴,而是源于寒門子弟對蒼生的憐憫,源于讀書人對社稷的擔當。他的崛起,是個人的奮斗,更是時代的選擇。當明朝的航船在風雨飄搖中即將觸礁,是他挺身而出,奮力掌舵,為這個垂暮的王朝,爭取了幾十年的喘息之機。
歷史的長河滾滾向前,張居正的功過早已被世人評說。但我們依舊會記得,在那個風雨如晦的年代,有一個叫張居正的讀書人,懷著救時濟世的初心,從荊楚大地走來,用一生的心血,書寫了一段波瀾壯闊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