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回家半年就用了兩次，智能輔助“看上去很美用起來蠻難”
智慧養老，亟需變“概念熱”為“實效優”
“那個血壓計買回家半年就用了兩次，按鍵多、字也小，很難看清楚。”在72歲的張奶奶家，子女購置的智能血壓計成了擺設；而就在只需步行十來分鐘的街道為老服務中心里，智能語音機器人精準指引服務，AI關愛電話每周準時問候獨居老人。一邊是智能設備“水土不服”，一邊是智慧服務初見成效，當下智慧養老的發展圖景為何會呈現出這般矛盾呢？
概念光鮮 落地遇阻
日前，在由華東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和老齡研究院共同主辦、國家智能社會治理實驗基地(養老)承辦的第三屆智慧養老服務高質量發展論壇上，多位與會專家和行業負責人不約而同提出了一個“新問題”。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持續加深，智慧養老被視作破解養老難題的“金鑰匙”。從健康監測手環到智能護理機器人，從社區智慧平臺到居家適老化改造，各類技術產品密集涌入養老領域。然而，光鮮概念背后，數字鴻溝、產品錯位、成本高企等多重堵點交織，讓智慧養老仿佛陷入了一種“看上去很美，用起來蠻難”的困境。
中國老齡科學研究中心數據顯示，80歲以上老年人中僅9%能獨立使用智能健康設備。某地推廣的智能手環因缺乏后續維護，半年存活率不足30%。比操作障礙更難跨越的是觀念抵觸。“我不需要機器管，還是人照顧得貼心。”這樣的訴求在一些養老機構里尤為集中——智能化輔助儀器投入使用后，護工與老人的主動交流減少30%。有老人說，本想讓機器人輔助護理，結果反而稀釋了人文關懷。
此外，產品供給與實際需求的錯位進一步加劇落地困境。市場調研顯示，43%的智能養老設備存在功能重疊，健康手環、智能手表等產品扎堆，而失能失智老人所需的專業照護設備、情感陪伴類產品供給不足。一款具備睡眠監測、離床預警功能的智能床墊市場價高達3000元，令相當多的老人感到“肉痛”；智慧養老機構年均服務套餐費用在5000元至20000元之間，遠超普通家庭支付能力。有數據顯示，目前國內僅23%的智慧養老項目實現盈利，多數依賴政府購買服務，市場化造血機制缺失。
多維發力 系統破局
面對多重堵點，業內人士和專家普遍認為，需從多維度系統發力，實現從單點突破到整體推進的轉變。
產品適配是首要任務。企業應轉變“技術導向”研發思路，精準挖掘老人實際需求。華東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原院長、國家智能社會治理實驗基地(養老)主任鐘仁耀教授建議，針對高齡老人的緊急呼叫設備應簡化操作，采用適老設計；政府可設立專項創新基金，鼓勵企業研發剛需產品，同時建立產品準入和淘汰機制，避免同質化競爭。
“當前智慧養老的諸多堵點，根源在于未能形成‘技術適配需求、多方協同推進’的發展格局。”鐘仁耀表示，供應端存在標準制度不健全、產業鏈未形成、產品創新不足等問題，需求端則受老年人接受能力弱、經濟負擔重、技術焦慮等因素制約。他說，智能養老產品本應通過增強社會互動提升老人心理健康水平，但現實中多數產品重技術輕場景，未充分考慮老人身體機能特點和差異化需求，如針對認知癥老人的成熟智慧照護產品非常稀缺。他強調，智慧養老不是簡單的“技術+養老”，而是要將人文關懷融入技術創新，真正解決實際痛點。
華東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勞動與社會保障系主任曹艷春教授將關注點聚焦于風險防控與協同機制。她認為，智能養老技術應用的多重風險，既源于技術本身的復雜性，也與老人身體機能、市場完備程度、政策法律環境密切相關，若不加防范，不僅危害老人健康安全，還可能危及公共利益。在她看來，上海作為先行地區的相關舉措值得肯定，但仍存在部門協同不暢、平臺兼容不足等問題，民政、衛健、醫保等部門權責劃分不明確，緊急響應、醫保報銷等流程缺乏統一規范；同時，區級智慧養老平臺權限未充分下放至街道社區，由此形成“層級錯位”，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服務效率。
政企協同 提質增效
破解成本難題需要政企合力。一方面，加大政府采購力度，通過批量采購降低生產成本。以上海某街道為例，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為獨居老人免費配備智能設備并接入街道智慧平臺，既減輕老人負擔，又擴大服務覆蓋。另一方面，完善補貼政策，擴大適老化改造、智能設備購置等補貼范圍，降低支付門檻。
同時，打破數據壁壘、保障信息安全是關鍵支撐。曹艷春建議加快制定智慧養老數據管理法律法規和技術標準，明確數據采集、存儲、共享規范，建立統一加密和權限管理體系。可依托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建立健康數據共享樞紐，實現數據互聯互通，同時嚴格落實隱私保護責任，加大對違規行為的處罰力度。
還有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是，目前我國既懂養老又懂智能技術的復合型人才缺口達54萬，現有從業者中僅38%接受過系統培訓，護理員月流失率超20%。對此，鐘仁耀提出，應加強院校相關專業建設，增加智能設備運維、數據分析等課程；加大現有護理人員培訓力度，提升技術應用能力，推動智能設備與人工服務高效結合。
“智慧養老的核心是‘養老’，技術只是手段。”鐘仁耀表示，推動智慧養老高質量發展，既要發揮技術賦能作用，更要堅守人文關懷底線，通過產品適配、服務優化、機制創新，讓老年人真正感受到便捷與溫暖，讓智慧養老從“概念熱”轉化為“實效優”。
(新民晚報 本報記者 王蔚)
【編輯:張令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