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有位85歲的鄧爺爺患上阿爾茨海默病后,就只認識78歲的老伴了。兩人感染新冠病毒后,雙雙入院住在同一病房。老人睡覺必須面對著老伴,醫生的話他會不聽,但老伴的話言聽計從。事情平凡而真實,卻讓人重新認識什么叫“夫妻”。那是天長日久的滲透,是一種融入了彼此生命的溫暖。
我的姨夫80歲以后就不認識親朋好友,漸漸地連兒子、女兒、孫女也不認識了。他的思想和身體追風而去,過往的人與事被洗劫一空??稍浥c妻六十多年相濡以沫的點點滴滴,卻始終纏綿在他的眉間心梢。這世界上,老妻是他唯一認識的人,芬芳如故。他,最精確、最令人感動地詮釋了愛情的含義。
前年春節前,我到醫院接他出院。原本學富五車的他,看到我送的玩具,開心地舉起來晃蕩,然后疑惑地問我:“你是我學生嗎?”又指著為他忙前忙后的兒子問:“他是誰?怎么不回家呢?”我拉著他的手說:“姨夫,我們接你回家過節?!彼麧M臉驚恐地說:“不要,不要,我不認識你們,我要玉蘭!”我們誰也無法接他出院,只好把85歲腿腳不便的姨媽接到醫院。
“玉蘭、玉蘭……”看到老妻,他好像看到了救星,委屈得如同受驚嚇的孩子淚流滿面?!皠e哭別哭,我們回家?!币虌屌闹氖职参康?。姨夫慢
慢地平靜下來,緊緊拽著姨媽的手不放松,掛著淚花的臉綻開了笑容,寫著沒有讓“陌生人”騙走的得意。
姨夫患病前是我們家族公認的“婚姻心理咨詢師”,他總對一點小事就鬧離婚的小輩們說,男人結婚不僅是娶一個妻子,而是得到了自己的世界。妻子是最好的搭檔、伴侶和朋友。她會與你分享你的每一天,每一年:分享你的喜悅和悲傷,成功和失敗,夢想和恐懼。一句話,她將會是你的世界。果然,被姨夫說中了:老妻成了他的全部世界!
紅塵中,愛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執子之手是一種境界,生死相許也是一種境界。但最為凝重、最為渾厚的一種叫相依為命。疫情讓我們見證了愛最動人的樣子,同時也默默拾起很多“本該珍惜”。這個“本該珍惜”讓我看到了先生身上有我許多平日視而不見的優點。
景仰所有相伴到老的夫妻,山一程水一程地走過,把青澀或盛年的愛,一點一滴融匯在平常的日子中,化成一餐飯,一勺飲,一粒藥,一句囑咐,一個攙扶,一個相對而坐的兩老無猜,一個“愿此生與你長相隨”的執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