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煮茶,冬心成畫
文/豫劍
冬的步履踏碎了秋的斑斕,卻在中式的意境里,鋪展出一幅頂配的畫卷——梅寒竹雪。當那枝雪竹入鏡,天地間的空氣仿佛被染了水墨的淡味兒,清冽里含著溫潤,素白中藏著生機。風過處,竹影搖曳,雪粒輕顫,像誰在宣紙上點染了半闕未完成的詩。
雪抹青竹節(jié)節(jié)高,是冬最動人的修辭。青竹披一身素裳,枝節(jié)在雪的重壓下愈發(fā)挺拔,仿佛每一節(jié)都刻著“向上”的執(zhí)念。梅在旁側(cè)傲寒冬,朵朵紅艷如星子落于枝椏,與竹的清癯互為映照——一剛一柔,一冷一艷,將寒冬的凜冽釀成了氣勢冠頂不彎腰的傲骨。竹雖心空,卻能容天地清氣;雖偶節(jié)外生枝,卻也因此多了幾分恣意的生動。雪壓之下,翠葉非但未萎,反而更顯鮮潤,像被冬的畫筆特意勾勒了輪廓,在婷婷玉立中透出畏懼寒卻不畏寒的底氣。
最妙是白雪親吻的剎那。雪落竹枝,不是沉重的覆蓋,而是輕盈的依偎,像一場含蓄的告白,將竹的清高化作玉良的詩意。立于階前倩觀此景,心會忽然驀然一靜——原來冬的蕭索里,藏著這般細膩的浪漫。梅竹雪染霜,本是清冷的景致,偏有清風聞驕陽,將寒意揉成暖融的絮語;白帝富豪揚(或作“素色鋪陳”),青竹在雪中節(jié)節(jié)旺,雪粒粘頂如綴玉,潔白里點染著自然的巧思,清高自顯,不媚不妖。
冬日的時光,因這竹雪而慢了下來。最宜滿院煮茶:泥爐上茶湯翻涌,白汽與雪色交融,茶香漫過竹影,將“苦盡甘來自帶香”的況味,從舌尖暖到心底。竹枯烣盡天收春?不,冬的盡頭本就藏著春的信箋。你看那一朝紅日出,雪枝雖曾低垂,卻不著泥,待朝陽躍空,依舊比天齊,將挺拔的姿態(tài)還給蒼穹。雪壓枝頭低,是冬的試煉;紅日破云出,是春的應答——這何嘗不是生命的隱喻?
西風曾來拜訪,欲將翠竹染作臘樣,竹卻以幽處雪竹碧樣般的定力相抗,任雪花親吻“真上臉”,依舊守著一身清白。暮色四合時,夕陽燃紅蒼穹,雪竹的剪影在余暉里愈發(fā)分明,像一幅被時光珍藏的古畫——天閉青鳥春桃一葉君妖孽(或可解為自然運化之趣),而竹與梅,始終是畫中最沉靜的主角,以清骨為筆,以雪色為墨,在冬的宣紙上寫下:清高化玉良,傲然待春歸。
冬已歸來,寒風一縷,修竹數(shù)桿,白雪幾點。我們站在檐下煮茶,看雪落竹枝,聽風過梅梢,忽然懂得:中式冬景的頂配,不在繁華,而在雪竹煮茶的靜美里,在“一朝紅日出,依舊與天齊”的信念中。這冬心成畫的浪漫,是刻在骨子里的東方詩意——以清骨御寒,以雅趣養(yǎng)心,待春信至時,自有滿庭芳華,與天地共清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