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新星計劃4期# #我的2025河南年度記憶#
從早上開始，雪越下越大。
“樹上白了，路上白了，房子也白了?！笨粗巴獾难┚?，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來自小學一年級語文課文里的這句。記憶中，學這節(jié)課時也像今天這樣的漫天飛雪。
那天早晨我踩著厚厚的積雪，聽著“嘎吱嘎吱”的樂曲，興沖沖地往學校趕。到校后，卻發(fā)現校門被三個大雪球堵住了。看到我不能進來，搗蛋鬼們笑得前仰后合。
但我并不沮喪，而是悄悄地來到學校旁的機井房。這個井房，天旱時鄉(xiāng)親們用來抽水澆地，是小孩兒們的禁區(qū)。但到了冬天，焦酥糖的香氣在校園上空彌漫時，它又成了小孩兒們的樂園。只要下課鈴聲一響，早已被誘人的香氣勾得魂不守舍的小孩兒們，就像箭一樣沖出教室，跑進機井房。
有一次我跑得最快，站到了頭排。眼見一個同學慌慌張張進來，打開印有紅五星的土黃色軍用書包，掏出一個玉米棒子，飛快地將玉米粒掰進一個白色的搪瓷水杯，然后從褲兜里掏出五分錢遞給老板。只聽得“哐當”一聲，老板將五分錢扔到了錢盒里，拿起水杯將玉米往機器里一倒，一根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焦酥糖便出來了。他津津有味地吃著，還朝我們做鬼臉，讓我眼氣得不能行。
今天我再也不用眼氣別人了。因為我臨走時悄悄從自家的玉米辮上拽了兩個玉米棒，偷偷藏在書包里。當玉米棒如愿變成心心念念的焦酥糖后，我像期中考試得了獎狀一樣，心里美滋滋的。
心滿意足地吃完回到校門口，大雪球早已被老師清到大樹底下，我趕緊跑進了教室。在這個大雪紛飛的上午，老師講了《掃雪》，從此“樹上白了，路上白了，房子也白了”便印在我的腦海里。
那天的雪下得真大，中午回去時，早上來的腳印全都不見了。但不知怎的，我偷玉米的事兒還是被爹發(fā)現了。本想著要挨頓揍，沒想到父親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想吃嘍說聲，不能偷，記住沒？”羞得我臉上火辣辣的，低著頭一聲不敢吭……
兒子趴到我耳旁說：“爸，帶我去外邊兒轉轉吧！”
我收了思緒，幫他整好衣服，帶他來到院里。
害怕滑倒的兒子，用手緊緊摟著我的脖子，說：“爸，放個‘雪花飄飄……’的歌吧！”
“中！”我迅速調出《一剪梅》說，“這天正適合唱這歌！”
音樂一響，他很是興奮，不由自主地跟唱起來。正在興頭上，他猛地摟緊我，大叫一聲：“哎呦，真滑呀！”
我安慰道：“有爸在，咋會讓你跌呢！”
“有爸在，不會跌！”兒子也低聲念誦道。
話音未落，我也是腳下一滑，要不是兒子拽著，我差點兒就跌倒了。
“不能走了，”兒子慌了神兒，嚷道，“這路不能走了！”
“兒啊，人生不可能皆是坦途呀！”我語重心長地說，“面對困難，我們不能停下腳步，而要咬緊牙關，像今日這樣，你扶著我、我扶著你，在風雪中勇敢前行！”
兒子點點頭輕聲說：“爸，我明白了……”
我知道他心里還是害怕，于是將他摟得更緊了，跟著音樂大聲唱道：“總有云開日出時候，萬丈陽光照耀你我……”
兒子低著頭望著腳下，也跟著音樂低聲哼唱著。走到不滑路段時，兒子才終于敢跟著音樂放聲唱道：“就在最冷枝頭綻放，看見春天走向你我……”
兒子扭頭問道：“爸，在最冷枝頭綻放的是不是梅花？”
“兒子真棒，就是梅花！”我輕輕拍拍他的額頭說，“小腦袋真聰明！”
兒子驕傲地朝著漫天飛舞的雪花繼續(xù)大聲歌唱。
真是“大雪無痕”！說話間，我倆的腳印就看不見了。但大雪可以掩蓋我倆的腳印，但無法抹去我陪兒子風雪一程的美好記憶。就像冰雪可以消融，時光可以飛逝，但過了三十六年，我仍會記起父親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午后，輕聲對我說的話語。此情此景，讓我霎時想起清代詞人納蘭性德的《長相思·山一程》：“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xiāng)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br>萍水相逢人難聚，相伴一程須珍惜！希望多年后，兒子能像我一樣，在某場雪后想起他的父親，想起父親陪他走過的一段段艱難的人生歷程，想起一路歡歌一路笑的種種美好。
風雪會停，但是父子間的歌聲與記憶，永遠不會消散。
（發(fā)表于2025年12月17日濟水源微信公眾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