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浠水縣散花鎮,就坐落在長江北岸的一彎平疇上,傳說三國時周瑜在此操練水師,見江灘落英繽紛,遂名“散花洲”;又傳李白游歷至此,吟“扁舟去時云欲散,回舟來時花已落”,將“散花”二字寫進詩行。這名字,天生帶著江的浪漫與史的厚重,讓人未及踏足,心已先被江風浸軟。
江洲:長在浪花里的煙火
散花鎮的根,在長江的臂彎里。
作為浠水唯一的臨江鎮,長江在這里拐了個溫柔的彎,形成一片開闊的沖積洲。春日的洲灘,蘆葦抽芽如綠箭,油菜花漫成金海,江鷗掠過水面,翅尖點碎的陽光像撒了一把碎金;夏日的傍晚,漁舟唱晚,歸帆的剪影與晚霞熔成一片,江風里飄著菱角的清甜與漁獲的鮮香。老漁民陳伯搖著櫓說:“我們散花人,喝長江水長大,腳底板沾的都是江泥——從前打漁,一網能撈起半筐刀魚;現在護江,江豚又回來啦!”他的話里,藏著散花人與長江的默契:江是衣食父母,也是精神原鄉,從“靠江吃江”到“護江養江”,變的只是方式,不變的是對江的深情。
散花的“散”,不是離散,是江的慷慨與包容。鎮上的老街,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發亮,兩旁的“周瑜糧行”“李白酒肆”舊址雖已翻新,卻仍留著舊時的格局——糧行的柜臺還能看出當年量米的凹槽,酒肆的幌子換了新的,卻仍寫著“太白遺風”。街角的“散花茶館”,老茶客們端著青花瓷碗,泡的是本地的“浠水毛尖”,茶香里夾雜著江風的咸濕,話題從“周瑜練兵”說到“江里的魚汛”,說到“散花人闖碼頭”的膽氣——從前挑著江貨走南闖北,如今開著貨輪通江達海,不變的是“敢闖、肯干”的秉性。
文脈:從“文昌閣”到“教育之鄉”的書香
散花的人文,像長江水一樣源遠流長。
鎮中心的“文昌閣”,飛檐翹角,古色古香,始建于明代,是昔日學子“祭孔求文”的圣地。閣前的古銀杏,樹齡逾五百年,枝繁葉茂如華蓋,秋日落葉鋪金,曾有學子拾葉題詩,留下“銀杏落金處,書聲繞閣聞”的句子。浠水是“教授縣”,散花更是“教授之鄉”——從這里走出的學者、工程師、藝術家,如長江的浪花,散落各地,卻總記著“散花”這個起點。
我拜訪過退休教師王老師,他的書房里堆滿了學生的來信,有從北京寄來的博士論文致謝,有從海外寄來的節日賀卡,每一封都寫著“感謝散花的教育,讓我懂得‘讀書如行舟,需借江風之力’”。王老師說:“散花人重教,不是圖‘光宗耀祖’,是信‘知識能載舟’——從前學堂設在文昌閣,先生用長江比喻學問:‘要像江一樣,既有奔涌的勁頭,又有容納百川的胸懷。’”如今,散花鎮的中小學仍保留著“江畔晨讀”的傳統,清晨的江灘上,孩子們的瑯瑯書聲與浪濤聲應和,像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物產:江風與沃野釀出的甜糯
散花的滋味,是江風與沃野共同釀成的。
“散花芥菜”是地理標志產品,莖粗葉肥,脆嫩微辣,腌制后咸香開胃,是鄂東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下飯菜”。老菜農李嬸蹲在田埂上摘芥菜,說:“我們這芥菜,喝長江水,曬江灘的太陽,長得帶勁!從前挑到黃石、黃州賣,現在成了‘網紅’,快遞車直接開到田頭。”除了芥菜,散花的“芝麻湖藕”也頗有名氣,藕節粗壯,淀粉含量高,煨湯粉糯香甜,相傳曾為貢品,如今仍是年夜飯的“壓軸菜”。
江鮮更是散花的“金字招牌”。春有鰣魚(雖已禁捕,但人工養殖的“仿江鰣”仍保留風味),夏有鮰魚,秋有螃蟹,冬有鱖魚。鎮上的“江鮮館”,灶臺上永遠飄著鮮香,老板會推薦“清蒸武昌魚”“紅燒鮰魚”,末了總要加一句:“我們散花的魚,鮮得‘掉眉毛’——因為水是活的,魚是野的(指仿生態養殖)。”食客們吃得嘴角流油,連聲贊嘆:“這才是長江的味道!”
新章:古渡與新港譜新篇
如今的散花,既守著“江、文、味”的根脈,又在時代里翻出新篇。
“散花跨江合作示范區”的牌子立在江邊,黃石長江大橋與鄂東長江大橋如雙虹臥波,將散花與對岸的黃石城區連為一體,物流、產業在此無縫對接。曾經的“散花渡口”,如今變成了現代化的“散花綜合碼頭”,集裝箱卡車往來穿梭,貨輪鳴笛駛向遠方,昔日的“扁舟橫渡”成了“通江達海”的壯闊。
鎮上的“江灘公園”,蘆葦蕩變成了步道與觀景臺,孩子們在草坪上放風箏,老人們在亭子里唱楚劇,唱詞里有“周瑜練兵”“李白吟詩”,也有“今日散花換新顏”。年輕的創業者們開起“江景民宿”,把老房子的磚瓦改成落地窗,讓客人枕著江濤入眠;非遺傳承人把“散花剪紙”做成文創,剪出“江豚躍浪”“文昌閣影”,讓古老技藝走進年輕人的背包。
散花的“散”,不是消散,是江的開闊讓萬物自在生長,是文的深厚讓精神代代相傳,是人的勤勉讓日子甜糯芬芳。
散花鎮,一座長在長江臂彎里的小鎮,用江風作弦,以文脈為譜,把煙火、書香與鮮味,譜成一曲溫潤的“散花辭”。它告訴我們:有些美好,如江上落花,看似輕盈,卻能隨波逐流,在時光里沉淀成永恒的詩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