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聲，歲月留痕》
——追憶井陘縣趙東嶺大隊的馬車歲月
文/騰飛（趙彥廷）
時光的河流靜靜流淌，沖刷著記憶的河床，但總有一些畫面，如同河底最堅硬的卵石，任憑歲月磨礪，依舊清晰如昨。每當閉上眼睛，那清脆的馬蹄聲、車夫的吆喝聲、【承載著豐收與希望的】橡膠輪胎（能承受3噸左右的壓力）壓過土路的“咯噔”聲，便會交織成一首雄渾而質樸的交響曲，將我帶回那個屬于趙東嶺大隊的火紅年代。
那是一個集體的年代，一個靠汗水和雙手建設家園的年代。我們趙東嶺大隊，下轄六個生產隊，每個生產隊都有一輛屬于自己的馬車。在當時，這馬車可不是普通的交通工具，它是我們生產隊的“鐵牛”，是流動的“命脈”，是連接著田間地頭與集體榮譽的紐帶。而在大隊部，還有兩輛“王牌”馬車，車身上用紅漆醒目地寫著“趙東嶺大隊”幾個大字，車轅被磨得油光發亮，分別由兩位技術最過硬的車手駕馭——一位是經驗老道的【趙火鏟】，另一位是年輕力壯的【趙友科】。他們的車，往往承擔著最緊急、最艱巨的任務，【為】趙莊嶺大橋運輸石頭的重任，就是他們的杰作。
提起那些車手，他們的名字和身影，早已深深烙印在村莊的集體記憶里。
第一生產隊的趙五子，是個沉默寡言但心里有數的人。他的手穩，鞭子甩得清脆，從不落空，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馬兒便心領神會地加快腳步。無論是拉著金黃的玉米，還是滿載的麥捆，他總能穩穩當當地將一年的收成運回場院。他話不多，但每次卸完車，總會拿起掃帚，把車上散落的糧食粒掃得干干凈凈，一粒也不舍得浪費。
第二生產隊的趙忙忠，人如其名，一年到頭總是忙忙碌碌。他的馬車似乎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不是在送糞，就是在拉糧。清晨，當村莊還籠罩在薄霧中，就能聽到他套車時馬鈴的“叮當”聲。他常說：“地里的活兒不等人，馬蹄子也得跑起來！”那股子勤勞肯干的勁頭，是全隊的榜樣。他的那匹【騾子】，也和他一樣，總是低著頭，一步一個腳印，踏實得讓人心安。
第三生產隊的趙彥廷，是個懂馬、愛馬的好把式。他把自己的“伙計”照顧得無微不至，喂草時要把草鍘得短短的，飲水時要先試試水溫，刷毛時更是仔細，連馬耳朵后面都不會放過。【更難得的是，】上套時【總要喂它兩個玉米穗子】，馬兒也通人性，拉起車來格外有勁。大家說，彥廷的車，跑得又快又穩，因為他和馬心連著心。傍晚收工，總能看到他一邊哼著小曲，一邊給馬梳理鬃毛，那畫面，比畫還美。
第四生產隊的郝新喜，性格開朗，嗓門洪亮。他的馬車上路，總能聽到他高亢的秦腔或信天游【快板，】歡天喜地，那歌聲能傳出二里地，驚得樹上的麻雀撲棱棱地飛。再苦再累的活兒，有他的歌聲在，大家的疲憊仿佛都減輕了許多。他是我們馬車隊伍里的“文藝宣傳隊”。有一次拉石頭下坡，車閘突然有點松，他一邊大聲吆喝著控制住馬，一邊扯著嗓子唱起了激昂的調子，硬是靠著膽氣和歌聲，把車穩穩地停在了坡底。
第五生產隊的趙拴金，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每次出車前，他都要把車輪、車軸檢查個遍，用油壺仔仔細細地給每個軸頭灌滿油，生怕路上出半點差錯。他的車里總是備著修車工具和麻繩，誰的車出了小毛病，找他準沒錯。他的名字叫“拴金”，他確實為集體“拴”住了財富和安全。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既能扶穩沉重的車轅，也能靈巧地接上斷裂的韁繩。
第六生產隊的趙毛文，是隊里最聰明有技術的車手之一，【他的】馬車非常整潔，【還樂于】教別人接套股【的技巧】。他膽大心細，學什么都快。修水庫、拉石頭，這些險活累活，他總是搶在前面。他駕駛著馬車，在崎嶇的山路和鄉間小道上穿梭，像一道年輕的閃電，充滿了朝氣與力量。他愛逞能，也愛學習，常常纏著【趙火鏟】問駕馭的訣竅。【趙火鏟】總是拍著他的肩膀說：“【毛文叔，】對馬要好，對路要敬，人車合一，上坡靠稍子，拐彎靠轅子，那才是真本事。”
還有大隊的【趙火鏟】和趙友科，他們是所有車手的標桿。趙友科經驗豐富，再復雜的路況，他都能從容應對；【趙火鏟】則力大無窮，裝得最滿、拉得最重的車，常常由他掌鞭。他們是大隊的“門面”，也是我們心中的英雄。
這些車手和他們的馬車，構成了我們趙東嶺大隊一道流動的風景線。春耕時，他們拉著漚了一冬的糞肥，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農家肥的特殊氣息，那味道，就是春天的味道；夏收時，他們迎著驕陽，麥芒扎在臉上又疼又癢，汗水浸透了衣衫，但看著車上堆成小山的麥捆，心里比蜜還甜；秋收時，他們滿載著玉米、高粱和谷子，車輪壓在落葉上“沙沙”作響，那是豐收的序曲。
記憶最深刻的，是那些戰天斗地的日子。為了修建張河灣水庫、胡雷水庫，全大隊的馬車都集結了起來。在高山峻嶺的山道上，在塵土飛揚的工地上，【甚至在本村二隊和五隊修建兩個水池子戲臺、水塔、微水送麥秸時，】車手們的號子聲此起彼伏，“嘟駕、嘟駕”的吼聲震天動地。馬匹的嘶鳴與車輪的滾滾聲匯成一股洪流。
【趙火鏟、趙友科的車一馬當先，趙五子、趙忙忠緊隨其后，郝新喜的歌聲為大家鼓勁，趙拴金仔細地檢查著每一輛車的安全，趙毛文和趙彥廷則駕著馬車在陡坡上奮力攀爬。】中午，大家就著咸菜啃著冰冷的窩頭，但車手們聚在一起，分享著各自馬兒的趣事，笑聲能傳出很遠。他們拉走的，是一車車的泥土；拉來的，卻是未來的希望和甘泉。
為了水利建設，為了修通公路，為了給集體拉回過冬的煤炭……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馬車的身影。車手們迎著晨曦出發，踏著晚霞歸來，風雨無阻。他們的衣服上總是沾著泥土和汗漬，手上布滿了老繭，但他們的眼神里，卻閃爍著建設家園的堅定光芒。
歲月流轉，馬達的轟鳴早已取代了清脆的馬蹄聲，那些曾經風光無限的馬車，也靜靜地退出了歷史舞臺，成為了博物館里的展品，或是在某個角落里慢慢腐朽。但是，趙東嶺大隊的每一個人，都不會忘記那段車輪滾滾的歲月。
我們懷念的，不僅僅是那六輛生產隊的馬車和大隊的兩輛“頭車”，我們懷念的，是趙五子掃車時的一絲不茍，是趙忙忠清晨的馬鈴聲，是趙彥廷對馬的溫情，是郝新喜嘹亮的歌聲，是趙拴金那把從不離手的油壺，是趙毛文不服輸的勁頭，以及【趙火鏟】和趙友科的擔當。他們，是那個時代最普通的勞動者，卻用最質樸的方式，為我們的集體、我們的土地，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馬蹄聲遠，但那股戰天斗地的精神，那份集體主義的情懷，將永遠鐫刻在趙東嶺的史冊上，回響在我們后輩人的心中。向那個偉大的年代致敬，向所有揮灑汗水的車手們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