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羅建軍
夫羲和駐景,望舒藏輪。指隙飛光,豈止天孫之梭?霄漢崩玉,何殊劫火之揚?此鴻蒙之機杼,暗織流年斷縷,亦混沌之洪爐,默鍛星骸燼霜。鮫人泣珠,非獨映霞成綺,乃海枯石爛,凝噎之淚晶;銀潢傾斗,豈惟鋪地成瓊?實宙合輪回,碾磨之骨粉。
觀彼榮枯吐納,豈獨乾坤呼吸?實大道玄牝,開闔之脈動。撫舊痂如雪,豈余溫可錮?乃時光鋒鏑,貫穿未愈之淵創;瞻新旭破暝,何止曦光可冀?亦無明之壑,翻涌待噬之蒼黃。金烏策電,鞭梢烈焰未冷,所焚豈止層巒疊嶂?乃灼刻"存在"之崖壁,寸寸焦痕;玉露凝魂,瑤圃清芬方蘊,彈指已成劫灰,所蝕豈惟形骸朽壤?乃滴注"空無"之髓漿,涓涓蝕骨。
? 燭龍闔眸,幽魄巡墟。玄冰坼于寒宙,暖意潛行,偶綻莽原瓊蕊——此豈天恩?乃熵海微渦,暫泊生息之孤筏;魄懸永夜,清輝漫瀉,若銀瀑洗世——亦非神憫,乃寂滅淵藪,兀自明滅之磷火。履齒嚙霜,痕消瞬息,豈獨行蹤湮沒?乃"我"之坐標,融蝕于亙古奔流;波心沉璧,影碎潺湲,何止浮光幻滅?乃"義"之碇石,墜向存在之墟。夜鶯啼血,非悲星辰零落,乃哀鳴"在"之剟——為時間刃鋒,生生剜卻之"此際";詩魄摩霄,難覓蓬壺翠微,唯見劫波淼淼,非力竭翅折,乃洞徹"彼岸"亦如泡影,碎于無盡"此在"之流。
八千里霜途,蹄鐵銷鑠蝕荒穢,豈獨征塵漫漶?乃精魂金砂,于熵焰灼烤中,自鐵骨析出,瑩然不滅;三十載浮名,露影皴裂隨汐沒,何止冠冕成埃?乃"我執"頑石,于歷史咸潮下,層層剝落,裸呈本真。云譎濤狂,摹仙袂之醉舞,醉者誰歟?亙古盲動之渦流,抑或心魂投射之殘夢?月魄清泠,印湘竹之淚斑,泣者何物?太初未圓之缺鏡,抑或執念成痂之遺痛?
? 至若歲鑰將轉,劫燼待揚。秉燭龍之炯燄,洞穿千重迷瘴,非為辨清歧路,乃直視荒誕,照見存在赤裸之脊梁;御垂天之鵬翼,裂破萬頃驚濤,非冀彼岸花開,乃于撕裂虛無之航痕中,銘刻"飛過"之灼燙。夸父委杖,鄧林森森證洪蒙未死——森森者,非獨嘉木,乃"不可為而為之"之碧血,于時間焦土,倔強萌蘗之碑銘;精衛銜微,礫石壘壘示貞心未冷——壘壘者,豈止丘山?乃有限之燧石,向無限深淵,投擲意義星火之永恒姿態。
焚膏以繼晷,馭白駒之隙,此"馭"非執轡,乃于飛光碎隙中,以心魄為燧,撞擊出驚雷之電火,剎那即永恒;更振翎以圖南,溯星漢之渺,此"溯"非追逝,乃朝向永不可即之"絕對",作一場無終點的孤絕朝圣,步履即經文。
莫嘆蜉蝣寄世,朝菌晦朔,且看微軀化磷光,爍穿永夜。形骸雖朽,那一點向死而燃的幽焰,便是對虛無深淵,最銳利的詰問與最凄絕的獻祭;休言蟪蛄懵懂,春生秋歿,猶振翅激長風,短歌裂帛,那一嗓竭盡全力的嘶鳴,便是生命于宿命鐵幕之上,撞出屬于"此在"的、永不消逝的轟鳴。
? 亂曰?:
歲鼎銘霜露兮,蜉蝣耀微芒。
星燼淬刃寒兮,夸父骨生香。
精衛喙銜石兮,滄溟起崇岡。
啼血鏤空痕兮,此在即吾鄉!
誰云逆旅無終?
千秋錚鳴——鼎腹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