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綠葉里的金元寶
文/豫劍
院角的那片地,是村里人最懂珍惜的地方。哪怕只是一掌寬的墻邊空地,也不會讓它閑著。春來時,隨手撒幾顆白菜籽,點幾粒蘿卜種,再斜插幾棵辣椒苗,日子就像溪水一樣,在尋常的煙火里緩緩淌開。
不必精心規劃,也不用刻意打理。春風一吹,綠意就探頭探腦地冒出來。白菜舒展著圓墩墩的葉子,像一群憨厚的胖娃娃依偎在一起;蘿卜纓子精神抖擻,把泥土下的秘密醞釀成脆甜的驚喜;辣椒則挑著小紅燈,在綠葉間閃爍著俏皮的光。這些最家常的蔬菜,不爭奇斗艷,卻用最質樸的模樣,把人間煙火燉得有滋有味。
最有趣的,是那藏在紅薯藤里的南瓜。藤蔓肆意蔓延,綠葉層層疊疊,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綠網。南瓜像個頑皮的孩子,玩起了“捉迷藏”,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藏在葉底,只露出一角橙黃的肚皮,仿佛在得意地笑:“我躲這么好,還是被發現了?”阿禾第一次跟著奶奶來菜園時,就被這個“捉迷藏王者”逗得咯咯笑。奶奶撥開綠葉堆,一顆渾圓飽滿的南瓜赫然出現,像一枚被遺落的“金元寶”,在陽光下閃著溫潤的光。阿禾蹲在旁邊,小手指著南瓜問:“奶奶,最后一個是什么呀?”奶奶笑著摸摸她的頭:“這是南瓜,也是咱們院角里的金元寶呢。”
即便地里還泥濘得不能下腳,也擋不住那份興沖沖奔赴的心情。周末的早晨,阿禾拉著奶奶的手走在田埂上,腳下的泥土松軟,空氣里浮動著青草與作物的芬芳,深吸一口,仿佛連肺腑都被這自然的清氣滌蕩得澄澈。阿禾的小手拂過嫩綠的菜莖,好奇地辨認著哪是豆角哪是黃瓜,眼睛亮晶晶地追問著每一種蔬菜的名字。奶奶耐心地一一指點,那些課本之外的知識,在真實的觸摸與觀察里,變得鮮活而親切。
曬一曬太陽,讓暖意爬上眉梢;吹一吹微風,任發絲與秧苗共舞。這方小小的菜園,是阿禾的治愈良藥——它不問你來自何方,也不管你昨日有多少煩憂,只以蓬勃的生機告訴你:生活本可以這樣簡單而豐饒。看著那些常吃的蔬菜在眼前安然生長,看著阿禾在田埂上追著蝴蝶奔跑,看著南瓜在綠葉間“捉迷藏”,奶奶忽然懂得,所謂“小確幸”,不過是于尋常處,守一份對土地的親近,拾一份與自然共呼吸的安然。
安靜種菜,亦是耕耘心境。越努力,越能在泥土的芬芳里遇見幸運;越貼近,越能在一蔬一飯的煙火中,品出生活最本真的甘甜。這院角里的金元寶,這綠葉堆里的驚喜,這田埂上的笑語,串起了田園生活最動人的詩篇——原來幸福,一直藏在他們俯身耕耘的每一寸熱愛里,藏在阿禾清脆的笑聲和奶奶溫柔的目光中,像那南瓜一樣,在綠葉的掩映下,靜靜散發著溫暖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