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漆皮開始剝落,
底座漸漸浮現,
我曾狂奔成一道弧線的年輕,
在藥瓶的透明里,
看到鈣質如何,
靜靜修改骨骼的地圖。
而陽光——
被折疊進病歷本深處的陽光,
能否再次舒展成,
一片沒有褶皺的下午?
奔跑換作丈量,
影子緩慢移過曠野。
風終于卸下鐵砧,
開始搬運云絮,
我們學習辨認自己心跳的密語,
在磨損的軸承處,
涂上清晨的蜂王漿。
所謂坦途,
是學會與閃電談判,
把每道雷聲捻成腕間的養心繩。
不急于抵達的人,
正把遠方腌進陶罐,
等霜降后佐一壺溫熱的黃酒。
有人點數松果,
在年輪的賬簿上,
用脈搏支付晴朗的債務。
而健康是那枚不被兌換的銀幣,
始終在口袋深處,
貼著最舊的傷疤發光。
我收集散佚的軸,
把奔跑的燙金標題,
熔鑄成合金拐杖。
當月光再次清點屋頂,
我交出所有勛章,
只留一段守夜的脊椎,
在星群間校準沉默的鐘擺。
所有的浮橋都通向體內那座,
年久失修卻突然堅固的塔樓。
通往不再被標價的——
脈動與晚風之間,
那片精確的留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