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補過魂嗎?”女孩突然問。她蹲在風箱旁數煤渣,把完整的六角形挑出來排成蛇。十三歲左右的骨架,眼睛里卻住著老窯瓷的冰裂紋。
程霜的鉗子抖了一下。他當然補過——用從鐵軌上撬下來的錳鋼,給隔壁瘋婆娘焊過她兒子的遺照框。但此刻鐵砧上的斷劍在火里扭動,像條被釘住七寸的蛇。劍脊隱約浮現“干將”二字,筆畫里嵌著干涸的褐。
“三百年前斷的。”阿九用指尖蘸了蘸劍血,抹在自己腕動脈上,兩條紅線立刻以相同頻率跳動,“現在它想長回去。”
當鐵水注入接縫時,鋪子突然黑了。不是夜的黑,是礦井塌方那種實體般的黑。程霜聽見自己心跳被夾在錘與砧之間,發出劍鳴般的回響。最后一錘落下,黑暗“咔嚓”裂成兩半——阿九正用斷劍裁開夜色,劍尖挑著顆跳動的東西。
“診金。”她把那團金屬光澤的血球按進程霜掌心。接觸瞬間,程霜看見自己掌紋變成了冷卻的鐵模,而阿九的瞳孔里,正映著他未來十年的孤獨。
第二天清晨,火車站汽笛響時,鋪子招牌反面浮現出“鑄心”二字。程霜發現所有鐵器都開始朝阿九坐過的方向傾斜,像被磁化的星圖。他低頭洗手,瓷盆底部沉著七顆六角形煤渣,排成蛇蛻般的弧形。
掌心被劍鋒劃破處,開始滲出鐵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