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城市還浸在黎明前的淺眠里,騎手學院的燈光,已經率先刺破了晨霧。那盞掛在門檐下的燈,暈開一圈暖黃的光,像一顆不肯睡去的星星,守著一群即將奔赴街巷的追風人。這里沒有三尺講臺,沒有厚厚的課本,卻有最鮮活的生存智慧,和最滾燙的人間煙火。
學院的鐵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最先踏進來的,總是教官老周。他的左手腕上戴著一塊磨得發亮的舊手表,右手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裝著頭盔、反光背心,還有一沓印著交通規則的小冊子。老周在騎手圈里是出了名的“老江湖”,跑過十年外賣,見過這座城市最熱鬧的煙火,也闖過最凜冽的風雨。他常說:“咱們騎手,第一要守的是安全,第二要護的是餐品,第三要暖的是人心。”
這句話,是騎手學院的第一課。
天剛蒙蒙亮,訓練場的水泥地上,已經站滿了年輕的身影。他們大多是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也有幾個眼神堅毅的姑娘,穿著統一的藍色工服,手里攥著電動車的車把,神情里帶著些許緊張,又藏著幾分期待。老周站在隊伍前,聲音洪亮:“今天練的是繞樁和緊急剎車,別嫌枯燥,這些動作,將來能救你們的命。”
話音剛落,他便跨上一輛電動車,演示起繞樁的技巧。車把在他手里像被馴服的小馬,靈活地穿梭在一排橙色的路樁之間,車身傾斜,卻穩得紋絲不動。陽光漸漸爬上天際,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在水泥地上,很快就被曬干。
新人們跟著學,有人控制不好車速,車子“哐當”一聲撞上了路樁,引得周圍一陣善意的笑聲。撞樁的小伙子紅著臉,撓撓頭,扶著車子重新再來。老周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我當年練的時候,撞壞的路樁比這多得多。”
除了駕駛技巧,學院里還有一門特別的課——“餐品守護課”。老周從帆布包里掏出各種餐盒,有裝著湯面的塑料碗,有盛著奶茶的密封杯,還有裹著保鮮膜的炸雞。他手把手地教大家,怎么把湯面放在餐箱最穩妥的位置,怎么給奶茶套上防灑漏的杯托,怎么在寒冬里給餐品裹上厚厚的保溫毯。
“你們手里的餐箱,不是冷冰冰的鐵盒子,”老周指著那個印著logo的藍色餐箱,眼神認真,“里面裝著的,是上班族的午餐,是晚歸人的夜宵,是孩子盼了好久的炸雞。人家點的不是外賣,是一份熱乎乎的期待。”
新人們聽得入了神,有人默默拿出小本子,把這些話記了下來。
中午的食堂,飄著飯菜的香氣。幾碟簡單的家常菜,青椒土豆絲、番茄炒蛋,還有一鍋冒著熱氣的紫菜蛋花湯。大家圍坐在長條桌旁,捧著白瓷碗,吃得津津有味。有人聊起自己的夢想,說想攢錢給老家的父母蓋一棟新房子;有人說,等攢夠了本錢,就開一家小小的便利店;還有人笑著說,想跑遍這座城市的每一條小巷,看遍每一處風景。
老周坐在一旁,看著這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嘴角揚起一抹欣慰的笑。他想起自己剛入行的時候,也是這樣,一腔熱血,滿身闖勁。
午后的陽光有些慵懶,學院的墻角,幾株月季開得正艷。老周組織大家圍坐在一起,分享起自己跑單時的故事。他說,有一次下雨天,他給一位獨居的老奶奶送藥,老奶奶硬塞給他一把傘,說:“孩子,別淋著了。”他說,還有一次,他幫一個迷路的小朋友找到了家,孩子的父母非要給他塞紅包,他婉拒了,只說:“舉手之勞。”
“咱們騎手,天天穿梭在大街小巷,見的人多,遇的事也多,”老周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多幫別人一把,心里也暖和。”
夕陽西下的時候,訓練結束了。新人們換上干凈的工服,戴上頭盔,騎著電動車,排成一排,駛出了騎手學院的大門。他們的身影,漸漸融入了城市的車流里,像一道道藍色的閃電,奔向不同的方向。
路燈一盞盞亮了起來,照亮了城市的夜晚。騎手學院的燈光,依舊亮著,像一座溫暖的驛站,等著晚歸的人。
這里沒有畢業禮,卻有著最深刻的成長;沒有獎狀,卻有著風里雨里的勛章。騎手學院的日與夜,藏著一群平凡人的夢想,藏著一座城市的煙火,更藏著那些不為人知的,關于堅持與溫暖的故事。
當深夜的外賣車駛過寂靜的街道,當熱乎乎的餐品被送到顧客手中,那些在騎手學院里學到的道理,那些流過的汗水,都化作了風里的力量,支撐著他們,在這座城市里,穩穩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