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西湖的雪,是揣著汴京的古韻來的。它不疾不徐,像宋詞里的慢板,悠悠揚揚地落,落在銀沙灘的細沙上,落在東京大橋的鋼索間,落在杏林的枝椏間,轉瞬便把汴西湖的冬意,鋪成了一幅素凈的水墨。
往日里閃著碎金光澤的銀沙灘,此刻被雪溫柔地裹住。細沙的暖黃隱在白雪之下,只在腳踩過時,才露出星星點點的褐,像撒在宣紙上的淡墨。雪落得輕,沙灘上沒有腳印,只有風拂過的淺痕,與遠處湖水的粼粼波光相映。偶有雪粒被風吹起,落在肩頭,涼絲絲的,帶著水的清冽。這里沒有夏日的人聲鼎沸,只有雪落的簌簌聲,像誰在耳邊輕輕說著舊事。
東京大橋橫跨湖面,硬朗的鋼骨鐵架,在雪的暈染下竟添了幾分柔和。橋欄上積了薄薄一層雪,像給橋鑲了道銀邊。橋下車水馬龍的喧囂,被雪濾去了幾分,只剩隱約的鳴笛,飄在半空。站在橋上望,湖水似凝了一般,只在雪片墜入時,才漾開一圈極淡的漣漪。遠處的亭臺樓閣裹著雪,像古畫里的剪影,恍惚間,竟分不清是在汴西湖畔,還是在千年前的汴梁御河邊。
岸邊的杏林,早落盡了春日的芳華,光禿禿的枝椏伸向天空,此刻卻被雪裝點成了玉樹瓊枝。雪絮棲在枝間,蓬松松的,像綴了滿樹的梨花。風掠過杏林,枝椏輕顫,雪粒簌簌落下,驚起幾只麻雀,撲棱棱地飛向遠處的湖心亭。待風定,杏林又靜了下來,枝椏上的雪,在天光下泛著細碎的光,像撒了一把碎鉆。等到來年春深,這片杏林該是云霞滿枝,只是此刻,它守著一身素白,與汴西湖的雪,共赴一場冬日的約。
雪越下越密,天地間漸漸只剩一片蒼茫的白。銀沙灘的沙,東京大橋的影,杏林的枝,都浸在這雪色里,融成了汴西湖獨有的冬韻。不必尋什么風雅,只需立在雪地里,聽雪落的聲音,聽湖水的低語,便覺塵世的喧囂都被這雪掩了去,心頭只剩下一片澄澈的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