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坐在「垃圾堆」里考上一本的學生
“老師,我能在雜物間復習嗎?”高三開學第一天,李明站在我辦公室門口,背著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手指緊張地攥著衣角。他身后的走廊里,同學正圍著嶄新的復習資料說笑,而他的帆布包里,只露出半截卷邊的舊課本。我想起這個男生的情況:父母在他初一那年車禍去世,跟著撿廢品的奶奶生活,住的是城中村最破舊的棚屋。雜物間其實是教學樓后面的儲物室,堆滿了廢棄的課桌椅和掃帚,光線昏暗還飄著灰塵。看著他眼里的懇求,我點了點頭,卻沒想到這個決定,讓我見證了一場最動人的逆襲。
第一次去雜物間看他時,我差點認不出那個角落。李明用幾塊舊木板搭了張“書桌”,上面擺著從廢品站淘來的臺燈,燈線用膠帶纏了又纏;周圍的廢棄桌椅被他碼得整整齊齊,留出的空間剛好能放下一張小板凳;墻角堆著一摞塑料瓶,他說“攢著賣錢買資料”。他正趴在“書桌”上做題,鼻尖快碰到紙頁,額頭上的汗珠滴在演算紙上,暈開一小片墨跡。“老師,這里安靜,沒人打擾。”他抬起頭,臉上沾著點灰塵,笑容卻格外干凈。
李明的成績在高一高二時一直處于中游。不是不夠努力,而是要兼顧學習和生活:每天凌晨四點就要幫奶奶去廢品站分揀垃圾,早上七點趕去學校上課,中午啃兩個饅頭又鉆進雜物間,晚上放學還要幫奶奶收攤,直到深夜才能在棚屋的煤油燈下復習。有次我去家訪,推開那間不足十平米的棚屋,一股霉味撲面而來。墻上貼滿了李明的獎狀,最顯眼的是一張“數(shù)學競賽三等獎”,旁邊掛著奶奶撿來的舊日歷,上面圈滿了考試日期。奶奶坐在小板凳上補衣服,嘆著氣說:“這孩子總說不苦,可我半夜起來,總看見他在煤油燈下寫字,眼睛都快熬瞎了。”
高三的學習節(jié)奏越來越快,模擬考試一場接一場。第一次模擬考,李明的成績剛過二本線,班里有些同學私下議論:“他那樣的條件,能考上大專就不錯了。”這話傳到李明耳朵里,他沒生氣,只是把更多時間泡在了雜物間。我去送復習資料時,發(fā)現(xiàn)他的“書桌”上多了個保溫杯,里面是最便宜的散裝茶葉,他說“喝了提神,能多學一會兒”;地上放著一雙磨破底的布鞋,鞋里墊著幾層硬紙板,他說“這樣走路不硌腳,能節(jié)省時間”。
雜物間里的堅守,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卻堅定
讓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暴雨天。下午突然下起瓢潑大雨,我想起雜物間的窗戶沒關(guān),趕緊拿了傘跑過去。推開門時,我愣住了:李明正蹲在地上,用塑料布把復習資料裹起來,雨水從破窗戶灌進來,打濕了他的后背,褲腳全是泥。“老師,資料沒濕,放心吧。”他抬頭笑了笑,牙齒咬著嘴唇,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被釘子劃破了,鮮血混著雨水往下滴。原來他怕雨水泡壞資料,冒著大雨從家里跑過來,路上摔了一跤還崴了腳。我拉著他去醫(yī)務(wù)室包扎,他卻惦記著沒做完的試卷:“老師,那道數(shù)學壓軸題我快解出來了,包扎完我能回去接著做嗎?”
李明的“笨辦法”在高三漸漸顯露出效果。他沒有錢買成套的復習資料,就把同學用過的資料借過來,用最便宜的草稿紙抄下來,遇到不懂的題就用紅筆圈住,課間十分鐘跑到辦公室問我;他的英語聽力不好,就撿了個廢舊的收音機,每天中午在雜物間聽英語廣播,聽不懂就反復聽,直到能跟著復述;為了節(jié)省時間,他把知識點寫在小紙條上,撿垃圾的時候也揣在兜里,有空就拿出來看。
有次班里組織月考表彰會,我特意讓李明作為“進步之星”發(fā)言。他站在講臺上,手里攥著那張皺巴巴的發(fā)言稿,緊張得聲音發(fā)抖:“我沒有好的學習環(huán)境,也沒有太多資料,但我知道,只有考上大學,才能讓奶奶過上好日子,才能不辜負爸媽的期望。雜物間的灰塵很大,但我覺得那里的燈光,比任何地方都亮。”臺下安靜了幾秒,隨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那些曾經(jīng)議論他的同學,眼里滿是敬佩。
離高考還有一個月時,奶奶突然生病住院。李明一下慌了神,每天既要去醫(yī)院照顧奶奶,又要回來復習,整個人瘦了一圈。我去醫(yī)院看他們時,發(fā)現(xiàn)李明正坐在奶奶床邊的小馬扎上做題,奶奶睡著了,他就用手機的微光照明,怕影響奶奶休息。“老師,我不能放棄,”他小聲說,“奶奶說等我考上大學,就不撿廢品了,我要讓她早點享福。”我?guī)退?lián)系了學校的助學金,又組織班里同學輪流去醫(yī)院幫忙,讓他能安心復習。
垃圾堆里的種子,終開出最美的花
高考那天,李明穿著我給他買的新襯衫,背著洗干凈的帆布包走進考場。我站在考場外,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既緊張又期待。考完最后一門課,他跑到醫(yī)院,抱著奶奶哭了:“奶奶,我盡力了,我不后悔。”奶奶摸著他的頭,眼淚也掉了下來:“我的孫兒最棒,不管考得怎么樣,奶奶都高興。”
查分那天,我和李明一起守在網(wǎng)吧的電腦前。當屏幕上跳出“586分”的成績時,他愣了足足半分鐘,然后突然抱著我哭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這個分數(shù),遠超一本線,足夠上他心儀的師范大學。網(wǎng)吧里的人都好奇地看過來,我拍著他的背,哽咽著說:“值了,所有的努力都值了。”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李明特意把通知書帶到了雜物間。他把通知書放在那張“書桌”上,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輕聲說:“爸媽,我做到了;奶奶,我們不用撿廢品了。”陽光透過破窗戶照進來,落在通知書上,也落在他滿是淚痕的臉上。那天下午,他和奶奶收拾了棚屋,把那些攢下來的塑料瓶送給了鄰居,只帶走了墻上的獎狀和那盞舊臺燈。
開學前,李明來學校看我,還帶來了一筐自己種的西紅柿。他說:“老師,這是我在棚屋旁邊種的,成熟了就想著給您嘗嘗。我去了大學會好好學習,將來當個老師,像您一樣幫助那些有困難的孩子。”看著他眼里的光,我想起他在雜物間苦讀的日日夜夜,想起他額頭上的汗珠、手上的傷口,還有那句“雜物間的燈光最亮”。
如今,李明已經(jīng)成為了一名鄉(xiāng)村教師,教著和他當年一樣淳樸的孩子。他在信里說,他把自己的故事講給學生聽,告訴他們“出身不能決定命運,努力才可以”;他還在學校里開辟了一個“讀書角”,收集舊書給那些買不起資料的孩子。信的最后,他寫著:“老師,當年雜物間的燈光,我一直記在心里,現(xiàn)在我想做那盞燈,照亮更多孩子的路。”
常常有人問我,教育的意義是什么。我總會想起李明,想起那個坐在“垃圾堆”里的少年,用最樸素的堅持,書寫了最動人的逆襲。他讓我明白,真正能支撐一個人走出困境的,從來不是優(yōu)越的環(huán)境或過人的天賦,而是藏在心底的信念——對未來的渴望,對親情的責任,對夢想的堅守。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生在泥濘里,卻偏偏要抬頭仰望星空。他們沒有溫室的庇護,沒有捷徑可走,只能靠自己的雙手,一點一點扒開泥土,朝著光亮的地方生長。就像李明,他在雜物間的灰塵里,種下了夢想的種子,用汗水澆灌,用信念滋養(yǎng),終開出了最美的花。
所以,如果你現(xiàn)在正身處困境,覺得前途迷茫,請一定不要放棄。請相信,那些吃過的苦、熬過的夜、付出的努力,終會變成照亮前路的光。就像那個坐在“垃圾堆”里的少年一樣,只要堅守夢想,腳踏實地,終能抵達想去的遠方。畢竟,命運從來不會辜負每一個拼盡全力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