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舊事里，尋得一生歡喜
紀然
暮春的課堂里，陽光斜斜漫過窗欞，落在攤開的《明朝那些事兒》上，墨字被鍍上一層溫柔的金邊。老師執書輕侃，指尖劃過書頁，便將三百年大明的風云，從洪武大帝的龍椅旁，拂到了煤山那棵歪脖子樹的枝椏間。
我們跟著他細數朝堂的波詭云譎，看鄭和下西洋的帆影刺破滄海，聽戚繼光抗倭的戰鼓震徹東南，嘆張居正改革的炬火明滅，最后，目光停在崇禎帝自縊的那一日——山河破碎，狼煙四起，這位勤勉卻無力回天的帝王，將冠冕擲于塵埃，以三尺白綾終結了大明的落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天祥的詩句在此時漫上心頭，崇禎的悲壯，本是王朝落幕最濃重的一筆，卻被當年明月輕輕挪開，轉而將我們的視線拉向四百年前的黃山絕頂。
隆冬的風如刀割，徐霞客握著鐵棍，在懸崖峭壁上一下一下鑿著石階。手指凍得通紅，呵出的白氣凝作冰霜，可他眼里，只有山頂的云海與松濤。老師說，這是當年明月最想寫的畫面，勝過所有帝王的千秋霸業，賽過所有文臣的百年功名。我忽然想起徐霞客自己說的"大丈夫當朝碧海而暮蒼梧"，他這一生，不戀官場，不貪富貴，只以雙腳為筆，以山河為紙，寫下《徐霞客游記》的字字鮮活。比起紫禁城里被困在龍椅上的帝王，這位"瘋子"活成了最自由的模樣。
"所謂百年功名、千秋霸業、萬古流芳，與一件事情相比，其實算不了什么。"當年明月的這句話，被老師念出來時，課堂里靜得能聽見窗外的蟬鳴。我忽然懂了，這"一件事"，便是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度過一生。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是擇己所愛，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是守己所好，而徐霞客踏遍千山，亦是把熱愛刻進了骨血。我們總被"意義"綁架，總在追問人生該有怎樣的成就，卻忘了生命最本真的答案，從來不是活成別人眼中的"成功"，而是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合上書本，大明的金戈鐵馬漸漸遠去，唯有徐霞客鑿石的聲響，仍在耳畔。三百年王朝興替，不過是歷史長河里的一朵浪花，而一個人遵從本心的熱愛，卻能在時光里永遠鮮活。原來最動人的人生，從不是站在權力的頂峰，而是守著心中的山海，以自己喜歡的方式，把日子過得熱氣騰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