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題朱銳雪景冊
宋 章惠皇后
雪吹醉面不如寒,信腳千山與萬山。
天甃瓊階三十里,更飛柳絮與君看。
這首題畫詩以淺白曉暢的語言寫盡雪景壯闊與意趣,既貼合畫作“雪景”核心,又跳出觀畫局限,融入主觀情志,兼具畫面感與灑脫氣,是宋代題畫詩中“以詩映畫、以情襯景”的佳作。
核心亮點:以詩為“鏡”,還原雪景壯闊
全詩緊扣“雪景冊”主題,從感官體驗到視覺鋪展,層層遞進勾勒出雄闊又靈動的雪景,仿佛讓畫作“活”了過來:
首句寫“體感之寒”,入景即切:“雪吹醉面不如寒”,開篇不直接描雪,而是從觀畫人的體感切入——雪花吹打臉頰,即便帶著幾分暖意,仍抵不過雪天的清寒。一句極簡白描,既點出“雪大、天寒”的核心環境,又以“醉面”與“寒”的反差,帶出觀畫時“沉浸式入景”的狀態,開篇便拉近距離。

次句寫“空間之闊”,格局大開:“信腳千山與萬山”,視角從“眼前雪吹面”拉向遠方——仿佛順著畫中路徑隨意行走,腳下是連綿不絕的千山萬山,盡數被白雪覆蓋。“信腳”二字極妙,既暗合畫作“長卷式”的空間鋪展(朱銳擅畫雪景山水,多繪長卷),又透出一種無拘無束的灑脫,讓雪景從“靜態畫面”變成“動態漫游”,意境瞬間開闊。
三四句寫“景致之細”,虛實相映:“天甃瓊階三十里,更飛柳絮與君看”,是全詩最見畫面感的兩句。“天甃zhòu瓊階”意為“上天鋪就的白玉臺階”,將雪覆大地比作綿延三十里的白玉長階,以“三十里”的量化寫法強化壯闊感,是“實寫”畫作中清晰的雪景輪廓;“更飛柳絮”則寫動態雪景——白雪像柳絮般漫天飛舞,是“虛寫”畫作外的想象延伸,也讓靜態的雪景多了靈動生機。“與君看”三字又拉回“題畫贈人”的語境,仿佛在邀觀者共賞這份雪景之美,親切又有共鳴。
深層情志:景中藏心,盡顯從容灑脫
章惠皇后即宋仁宗養母,出身官宦,晚年生活從容,雖身處宮廷,這首詩卻無半點華貴束縛氣,反而滿是隨性自在的心境與開闊的胸襟:
從“信腳千山”的隨意,到“與君看”的坦然,字里行間沒有悲秋傷冬的愁緒,也沒有宮廷生活的拘謹,更像一位通透豁達的觀者,沉醉于雪景壯闊,愿與他人共享這份美好;

以“瓊階”喻雪、“柳絮”寫雪,意象清麗雅致,既見文人審美,又不失直白親切,沒有刻意雕琢的痕跡,恰能體現其晚年從容淡泊的心態——不戀權勢,醉心自然之美,將心境寄于雪景,清逸又灑脫。
補充:
章惠皇后(984-1036),宋代少有的留有詩作的皇后,其詩多寫日常心境與自然之景,風格淺白清麗,無宮廷詩的浮華;
畫作關聯:朱銳是北宋末年至南宋初年的畫家,擅畫雪景、山水、車馬,尤精“雪景山水”,畫風寫實又不失意境,長卷多繪開闊雪景與市井/山野場景,這首詩精準貼合其畫作“空間闊、雪景真、有生機”的特點;
宋代題畫詩特點:宋代文人愛畫、懂畫,題畫詩多追求“詩畫合一”——既貼合畫作內容,又融入個人情志,不堆砌辭藻,重意境與共鳴,這首詩正是典型:貼畫不囿畫,寫景更寫心。
這首詩沒有復雜典故,沒有晦澀辭藻,卻以“體感-空間-動靜”的遞進寫法,把雪景的“寒、闊、靈”寫得淋漓盡致,既還原了朱銳雪景畫的壯闊意境,又透出作者從容灑脫的心境。
讀來如觀一幅流動的雪景長卷:近有雪吹臉頰的清寒,遠有千山覆雪的壯闊,抬頭還有柳絮般飛舞的白雪,最后一句“與君看”更拉近距離,讓這份雪景之美多了共享的溫暖,堪稱“以淺語寫深意,以小景顯大境”的典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