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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劇《杜甫》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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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劇《杜甫》的尾聲,蒼老的杜甫與年輕的杜甫打破時空的界限,在舞臺上彼此凝視——那是一場靈魂之間的對話,問理想與現實,問青春與垂暮,問命運與無常,問瞬間與永恒……作為創作者的我們,也在舞蹈中與杜甫相遇、凝望。在詩句的筆畫之間,在舞蹈的舒展之間,我們與杜甫的對話,與中華文脈的對話,延續了10年。
10年前,在創作中第一次面對“杜甫”這個沉甸甸的名字時,我們剛過而立之年。對年輕的我們而言,杜甫之厚重,不知從何處入手。如何在舞臺呈現這位被稱為“詩圣”的背影?如何用舞蹈去承載那些沉郁頓挫的歷史詩篇?如何用短短一個半小時的舞劇去詮釋那種“心懷天下寒士”的家國情懷?擺在我們面前的,是無數個沒有答案的問號。于是,我們把自己“打回”學生狀態,找來多位專家為我們講解杜甫,把編劇的文學臺本重新“翻譯”成舞臺臺本,小心翼翼拂去時間的塵埃,努力在古籍與詩篇間尋找杜甫,觸摸那個溫暖而偉大的靈魂。
不知不覺,《杜甫》已經走過了10年歷程。
這10年,是“磨劍的10年”——打造《杜甫》,歷時整整15個月,重慶歌舞團推掉所有商演來保障創作,讓我們能夠“慢下來”,真正沉下心去走進杜甫的世界。從2015年獲得國家藝術基金首輪資助開始,10年來,院團持續發力,支持這部劇不斷打磨修改,而我們這個創作集體,也在一次次“版本迭代”中成長……
為了能達成理想的呈現效果,我們在創作中做了一些努力。比如,打破傳統的線性敘事,以大寫意的手法“以舞構劇”,從杜甫的詩歌中提煉關鍵意象,轉化為鮮活的舞蹈場景?!叭氯仗鞖庑?,長安水邊多麗人”的《麗人行》,“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的《兵車行》等等,都是我們的嘗試。當我們得知這些嘗試得到了觀眾的認可時,我們由衷地感到欣慰。
可以說,正是我們與院團、演員之間目標一致、相互成就的“雙向奔赴”,才成就了《杜甫》的今天。
這10年,也是“行走的10年”——從2016年重慶首演到晉京亮相,再到一輪又一輪的全國巡演……今天,《杜甫》已經巡演248場,足跡遍布大江南北80多座城市。一場場演出,一次次謝幕,觀眾熱烈的掌聲,是對我們團隊最大的褒獎,也讓我們真切地感受到,杜甫那份跨越千年的家國情懷與文人風骨,時至今日依然能打動人心。記得有一位觀眾,追著我們的演出一連看了好多場,他含著淚對我們說:“以前,我覺得杜甫是活在教科書上,活在詩歌里?,F在我覺得,杜甫就活在我們身邊,他還在跟我們‘說話’。”那一刻,我們特別感動——作為創作者,所有的努力不就是為了這個嗎?讓千年前的詩人從故紙堆中走出來,走進當代人的心里。
在我們眼中,舞蹈就像“凝固的詩歌”,是用肢體、動作、節奏、力度在時空之中“寫詩作畫”。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和杜甫的相遇,就像是一次“以舞會詩”,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藝術形式之間彼此理解、碰撞而激發出的一種新的舞臺表達。正如這部舞劇的副標題——“一個人筆下的唐朝”——我們更希望用舞蹈語匯,讓今天的觀眾重新行走在詩行之中、重新遇見唐朝,遇見千年前那個獨立冷暖人間、落筆字字千鈞的詩人。
尋找杜甫、遇見杜甫的10年,更是杜甫的精神反哺我們、讓我們不斷成長的10年。
排練到最后,杜甫這個人物仿佛已是我們的“忘年交”。我們常常很想在杜甫的案前放一杯清茶,撫平他眉間的憂愁。而這次珍貴的創作歷程,也讓我們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了進一步的感悟:當這些文化寶藏古老又新鮮地立在當代舞臺上時,它們就像是一座座“古建筑”,只要佇立在那里,就代表著一種超越時空的信念。而我們這個時代的文藝創作者所能給予古老藝術最大的深情和責任,就是傳承其形制,綿延其精神。
相較于民族戲曲等一些其他傳統藝術而言,舞蹈藝術有其特殊性,舞蹈語匯也更易展現出時代性。如何在綿延中華民族一脈相傳的精神內核的同時,更好地在“古老形制”與“當代審美”之間找到最佳的平衡點?這是我們在創作中不斷思考的課題。
這次有幸榮獲“文華導演獎”,不僅是對《杜甫》這部作品的認可,也是對整個創演團隊“大家庭”的集體認可。這不是終點,而是一個嶄新的起點。它賦予了我們更大的責任和使命。
?。ㄗ髡邽橹袊鴸|方演藝集團一級編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