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本地】夜游開封，感受古都繁華
朱家榮
站在鼓樓街口，看最后的天光從歇山式屋頂?shù)牧鹆呱匣?，青灰色的磚墻一寸寸暗下去。突然，燈籠亮了——不是一盞兩盞，而是成串成片地醒來，朱紅的、明黃的，沿著飛檐的輪廓蜿蜒開去，把整條街的輪廓勾勒成一條發(fā)光的河。
夜市最早醒來的是氣味：杏仁茶的甜潤，炒涼粉的焦香，桶子雞的鹵味，混著剛出爐的花生糕的暖意，在漸濃的夜色里蒸騰、纏繞。攤主們不吆喝，只專注著手里的活計——勺子在鐵板上畫著圈，油鍋里翻起金色的浪，蒸汽從籠屜的縫隙里鉆出來，把每一盞燈都暈染得毛茸茸的。買一塊雙麻火燒，熱燙地捧在手里，芝麻粒在齒間碎裂的聲響，清脆得像踩碎了一片薄霜。
往御河邊走，燈影就換了一副脾性。廊橋下的紅燈籠倒映在水里，被波紋揉成一團(tuán)團(tuán)晃動的胭脂。畫舫靜靜地泊著，船頭的宮燈垂著流蘇，讓人恍惚以為，下一刻就會聽見琴弦撥動，看見宋時的歌女掀簾而出。而真實傳來的，是對岸戲臺上隱約的豫劇唱腔，流水般悠長的拖腔里，某個瞬間竟與千年前瓦舍勾欄里的聲音重合了。
鐵塔在夜色里只剩下剪影，像個沉默的巨人守著時間的秘密。塔角的風(fēng)鈴偶爾響一下，那聲音清冷冷的，仿佛來自很遠(yuǎn)的地方。忽然想——這鈴聲，蘇東坡路過時是否聽過？《清明上河圖》里那些搖櫓的船夫、吆喝的小販，收工后是否也坐在這樣的夜色里，喝一碗熱騰騰的羊雙腸湯？
最奇妙的是書店街。老字號門楣上的木雕被燈光重新雕刻，而玻璃櫥窗里，手機(jī)屏幕的光映亮年輕的臉龐。這一刻，歷史不是廢墟，不是標(biāo)本，它就活在翻書頁的指尖，活在掃碼支付的“嘀”聲里，活在女孩舉著奶茶與木刻門神合影的笑聲中。
站在虹橋上回望，整座城像一艘燈火通明的船，正緩緩航行在時間的河上。刀光劍影早已暗淡，但另一種光——灶火、燈籠、屏幕、眼睛里的光——織成了更綿密、更溫暖的繁華。這繁華不再關(guān)于王朝更迭，而是關(guān)于杏仁茶要趁熱喝，關(guān)于花燈下戀人相扣的手，關(guān)于每一個平凡夜晚里，生生不息的市井歡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