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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本地】我站在美麗的紅旗渠畔
朱家榮
我站在美麗的紅旗渠畔。這哪里是渠,分明是太行山用骨血磨出的一道碑文,深深淺淺,曲曲折折,刻在時間的崖壁上。水是活的,綢子一般抖著亮光,不洶涌,卻有一股子沉沉的、推著歲月向前的勁道。水花偶然濺上巖壁,碎成更細的銀沫子,簌簌地,又落回自己的隊伍里去。那聲音脆生生的,卻又被巨大的、青灰色的山體襯得有些渺遠,像是從山的胸腔深處,一聲一聲,勻勻地透出來的脈搏。
我伸出手,去摸那水。涼意是意料之中的,可那涼里,竟帶著石頭的魂,清冽,堅硬。我的指尖觸到渠壁,是粗糲的,鑿痕歷歷,一道覆著一道,深的地方能嵌進半個指甲蓋。這是錘,這是釬,這是無數雙崩開了虎口、纏著襤褸布條的手,日日夜夜,與這亙古的石頭說話。說話的內容,如今都靜默在這平滑的水面下了。只有當你撫上去,那幾十年前的體溫,那火星四濺的吶喊,那開山炮沉悶的余響,才順著你的指骨,一絲絲地爬上來,麻酥酥的,一直麻到心里去。
我仿佛看到開渠的人了。就在那懸崖的腰眼上,凌空懸著,像些灰撲撲的、堅韌的巖羊。腰里纏著粗繩,繩索的另一頭,想必是系在某棵從石縫里掙出來的、倔強的老樹根上。他們在半空中蕩著,一錘,一錘,將身體掄成一張弓,把意志鍛成銳利的箭鏃,射向頑石的核心。山風撕扯著他們單薄的衣衫,可他們釘在那里,成了山體新長出的、最堅硬的骨骼。太陽把他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泛著白光的石壁上,那影子被拉得又細又長,晃晃悠悠,似乎風一猛,就要斷了。可我知道,不會斷。那影子,是墨線,是標尺,是這千里長渠最初、也最直的藍圖。
水,還在流著,不疾不徐。流過我腳下的水泥護欄,流過后來人砌得整整齊齊的渠岸,流過田野,去親吻那些曾經焦渴的、咧著嘴的土地。它灌溉出的,是沉甸甸的秋天,是炊煙,是笑語,是窗玻璃后面一張張不再為干旱而愁苦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