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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地軸的貨

代碼在屏幕上跳完最后一行時，實驗室的玻璃幕墻外，天樞層的“人工朝陽”剛好亮起。那是由硅基星能源驅動的模擬光源，色溫精準控制在5500K，卻照不進林夏眼底的疲憊——她盯著“意識屏蔽程序”的壓縮包，文件名是“地脈”，取自父親留下的磁場數(shù)據(jù)，也是夜層、地軸層賴以生存的“根”。

要把程序送出去，不能走天樞層的網(wǎng)絡。

天樞層的每一條數(shù)據(jù)流都經過“硅基意識載體”的監(jiān)控，連她實驗室的網(wǎng)絡端口，都有三個隱形的“監(jiān)測節(jié)點”。唯一的辦法，是通過地軸層的“地下通道”——那些由商販們私自開鑿的、連接中層與底層的隧道，藏在廢棄的地鐵線路里，是折疊世界里唯一“不受控”的脈絡。

林夏打開加密通訊器，調出一個備注為“趙磊”的聯(lián)系人。

這個名字是父親失蹤前留給她的，附言只有一句：“地軸層，信得過?！比陙恚煌ㄟ^趙磊買過兩次“表層淘汰的醫(yī)療設備”，送到底層的難民營，從未見過本人。通訊器響了三聲，對面?zhèn)鱽硪粋€沙啞的男聲，背景里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脆響：“林博士？天還沒亮透，表層的人也需要睡覺?！?/div>

“有批貨，要送夜層?！绷窒膲旱吐曇?，指尖劃過鍵盤，調出程序的加密鏈接，“不是設備，是數(shù)據(jù)，需要‘活線’傳輸?！?/div>

“活線”是地軸層的黑話，指“人工攜帶硬盤，走地下通道”。通訊器那頭沉默了幾秒，金屬碰撞聲停了，趙磊的聲音變得謹慎：“夜層現(xiàn)在是‘清掃期’，天樞層的巡邏隊把三個地下入口都封了兩個，風險太大?！?/div>

“我出三倍報酬?！绷窒恼f。她知道趙磊要什么——地軸層的商販，最缺的是“天樞層居住證”的申請資格，那是能讓他們脫離“晝夜波動”的唯一途徑。她補充道：“報酬可以換成‘居住證推薦函’，我有議長辦公室的簽字權限。”

又是一陣沉默，然后是一聲輕響，像是打火機點燃的聲音?！暗刂贰！壁w磊的聲音里沒了猶豫，“一小時后，地軸層‘二七塔舊址’的地下商場，找‘磊記五金’的招牌。記住，穿深色衣服，別帶任何天樞層的標識——巡邏隊的掃描儀，對‘白制服’最敏感?！?/div>

通訊器掛斷時，林夏已經換好了衣服。她從實驗室的應急柜里翻出一件深灰色的沖鋒衣，把加密硬盤塞進內襯的口袋，又將父親留下的碎晶體握在手心——那是她唯一的“護身符”，上次遇到硅基探測波時，晶體的震動讓她避開了巡邏隊的檢查。

天樞層到地軸層的“過渡區(qū)”，藏在一座廢棄的寫字樓里。電梯只通到第15層，再往下，就是由鋼筋和木板搭建的“臨時通道”，陡峭的樓梯上覆蓋著厚厚的灰塵，每走一步都能揚起細小的顆粒。通道盡頭有一扇鐵門，門上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河”字——那是地軸層商販的標記，代表“安全通道”。

開門的是一個穿著藍色工裝的男人，臉上有一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疤痕，手里握著一把改裝過的扳手?！傲植┦?？”他上下打量著林夏，目光停在她手心的碎晶體上，“這東西，少在外面露著——地軸層的人，見了硅基的東西就躲。”

他就是趙磊。

兩人沿著地下通道走，頭頂?shù)臒襞莺雒骱霭?，墻壁上貼滿了泛黃的海報——有2020年鄭州地鐵的線路圖，有“胡辣湯老店”的廣告，還有一張被撕了一半的“硅基接觸計劃啟動儀式”的照片，照片上的天樞層代表們，穿著筆挺的白制服，笑容刺眼。

“這些海報，是你貼的？”林夏問。

趙磊嗤笑一聲，踢開腳邊的一個空罐頭：“閑的沒事干，貼來看看。我爺爺說，他年輕的時候，二七塔下面全是賣胡辣湯的，早上排隊能排到馬路對面。現(xiàn)在倒好，地軸層的胡辣湯，全是添加劑兌的，喝著像塑料?！?/div>

說話間，前方突然傳來刺耳的警報聲。

“糟了，是巡邏隊！”趙磊猛地把林夏拉進旁邊的一個儲物間，關上門前，他迅速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黑色的芯片，塞進林夏手里，“這是‘意識屏蔽芯片’，剛才忘了給你——巡邏隊的掃描儀能檢測‘天樞層的意識波動’，把芯片貼在脖子后面，能屏蔽十分鐘?！?/div>

儲物間里堆滿了廢棄的零件，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和霉味。林夏剛把芯片貼好，就聽到通道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還有金屬探測器的“滴滴”聲。

“檢查所有可疑人員！議長有令，近期禁止任何地軸層人員與夜層接觸！”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是巡邏隊的隊長，林夏在天樞層的會議上見過他——總是跟在議長身后，眼神像鷹隼一樣銳利。

腳步聲越來越近，林夏的心跳得飛快，手心的碎晶體突然開始發(fā)燙。她想起父親說過的話：“硅基晶體能感知‘意識威脅’，當它發(fā)燙時，說明附近有硅基載體。”

果然，下一秒就傳來趙磊的聲音，帶著刻意的討好：“官爺，我就是個修零件的，剛從夜層收了點舊設備，沒別的事?！?/div>

“舊設備？”隊長的聲音充滿懷疑，“打開看看！最近夜層有‘硅基污染’，任何從那邊來的東西，都要檢查！”

林夏屏住呼吸，透過儲物間的縫隙往外看——趙磊正打開一個破舊的工具箱，里面全是生銹的螺絲和齒輪。隊長的手按在腰間的槍上，目光掃過工具箱，突然停在趙磊口袋露出的一角——那是林夏給他的“居住證推薦函”。

“這是什么？”隊長一把拽出推薦函，看清上面的字跡后，臉色瞬間變了，“天樞層的推薦函？你一個地軸層的商販，怎么會有這個？”

趙磊的額頭滲出冷汗，卻還是強裝鎮(zhèn)定：“是……是我?guī)吞鞓袑拥囊晃徊┦啃拊O備，她給我的報酬?！?/div>

“哪個博士？”隊長追問，同時舉起對講機，“請求支援，在二七塔地下通道發(fā)現(xiàn)可疑人員，持有天樞層推薦函……”

對講機還沒說完，趙磊突然抓起身邊的一根鋼管，砸向隊長的手腕。隊長吃痛，槍掉在地上，兩人扭打在一起。通道里的其他巡邏隊員聽到動靜，紛紛朝這邊跑來。

“快走！”趙磊大喊著，把林夏往通道深處推，“硬盤在我左邊口袋，你從后面的‘黃河故道入口’去夜層，找一個叫陳河的人——他是前工程師的兒子，能幫你激活程序！”

林夏還想再說什么，趙磊已經沖了上去，用身體擋住了巡邏隊員的路。她咬咬牙，轉身往通道深處跑，身后傳來鋼管碰撞的聲音和趙磊的悶哼聲。跑過一個拐角時，她回頭看了一眼——趙磊被兩個巡邏隊員按在地上，臉上的疤痕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顯眼，他卻朝著林夏的方向，比了一個“走”的手勢。

通道盡頭的門，通向黃河故道的灘涂。林夏推開門，冷風夾雜著黃河水的腥氣撲面而來，遠處的蘆葦叢里，隱約有一點微弱的藍光在閃爍——那是引力傳感器的光，和她第一次在資料里看到的、陳河使用的設備一模一樣。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硬盤，又握緊了手心的碎晶體——晶體不再發(fā)燙，卻像是有了生命一樣，輕輕震動著，仿佛在指引她走向那片蘆葦叢。林夏深吸一口氣，走進灘涂的泥濘里，朝著藍光的方向走去。

地軸層的警報聲還在身后回蕩，而夜層的風，正吹起她的衣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共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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