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后半夜悄悄落下來的。睡前還聽見窗外的風在嗚嗚地刮,早起拉開窗簾,世界已經換了模樣。
院子里的老槐樹,枝椏上積了薄薄一層雪,像給墨色的枝條裹了層棉絮,連平日里張牙舞爪的樣子,都變得溫順起來。墻角的枯草,頂著雪粒,倒像是撒了一把碎銀子,亮晶晶的。幾只麻雀在雪地上蹦跶,爪子踩出一串串小巧的腳印,像誰隨手畫的省略號,沒一會兒,又被新落的雪蓋住了。
我踩著雪出門,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這是入冬第一場雪獨有的聲音。空氣冷冽冽的,吸進鼻子里,帶著雪的清冽,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街面上的行人不多,都裹著厚厚的棉襖,腳步放得輕輕的,像是怕驚擾了這場雪。路邊的車頂上,積了一層平整的雪,調皮的孩子在上面畫笑臉,歪歪扭扭的,看得人忍不住笑。
走到街角的早點鋪,蒸籠里冒出的熱氣,在雪天里凝成一團白霧。老板掀開蒸籠,包子的香氣混著雪的涼氣飄過來,瞬間暖了手腳。要了一碗胡辣湯,就著剛出鍋的油饃頭,聽著店里人閑聊,說這場雪來得正好,麥苗蓋上了雪被子,明年又是個好收成。
雪還在慢悠悠地下,不大,像柳絮,像梨花,輕輕落在肩頭,沾在睫毛上,涼絲絲的。我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掌心里,轉瞬就化成了水,只留下一點微涼的觸感。抬頭看天,灰蒙蒙的,雪粒子還在飄,心里卻忽然軟下來。
這入冬的第一場雪,沒有寒冬的凜冽,反倒帶著幾分溫柔。它把塵世的喧囂都蓋住了,只留下一片干凈與安寧。走在雪地里,聽著腳下的咯吱聲,忽然覺得,這尋常的冬日,也藏著細碎的美好。


